子在川上曰的美篇

子在川上曰

<p class="ql-block">小说《海亦兰》(节选)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十一章 四营往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隶后的四营现在的名称为海军第二工区机械汽车队,部队番号也由38541改为37492。仍是营级建制,原来所属的诸如汽车连丶修理连,安装加工连等也都将连的字样改成了中队。很长时间后,转隶前入伍的官兵们仍很自然的称自己是四营的,走出四营区后,则称自己是一团或38541的。不是他们不肯接受新称呼,而是觉得既然军事单位就该用军师旅团营这样的称呼,这样对外才显得有气势,于已更有挺拔起胸膛的理由和底气。至于区呀、队的总给人感觉软绵绵的象个地方民兵组织。名称虽然变了,但其驻地仍在原来地球经纬相交那个点上,工作任务及性质也没有改变。</p><p class="ql-block"> 四营的地理位置在整个海工一团,位置算得上是最好的,这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借了比邻而驻核潜艇一支队的光。整个营房建在填海成基后的土地上,地势平坦,视野相对开阔。正面可望苍松翠柏掩映的崂山,依靠着栲栳岛南坡的嶙峋裸岩,左侧隔着一条流清河,对岸是大片的麦窖村的农田,每天早晨都可以在军号的余韵里隐隐听见村庄里的鸡鸣犬吠,晚霞中,缕缕炊烟从青墙黛瓦的农舍上袅袅升起,然后又聚拢弥漫成一片轻纱薄雾,轻笼浮罩在崂山脚下的农庄麦田里,时常让四营里来自农村的官兵产生如置身于故乡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楼营部通讯班里那个叫谢增权的新兵,不值班时总爱站在窗前向连部大院里看。所见的仍是满操场排列整齐、车身洁净玻璃如镜的车阵,那是楼下汽车二中队的基本装备。院子里除了十几辆标志性的解放牌军绿卡车,大部分都是大型矿山车,这是他在地方老家时没见过的车型,或者偶尔也见过,但由于不知其名称所以根本也没有印象。来到通讯班后,他是在蒋太礼副营长每天派车计划里知道的,那种白色的高大威猛的自御车是德国造的"贝利埃",略小于它那些红色车身的则是产于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太脱拉”。这两种车的功夫好脾气也都相当的大,刚一起动时,隆隆的马达轰鸣能将靠墙边的老白杨树叶震的束索发抖,似战马欲冲向敌营时那般亢奋的嘶鸣!一起步,排气管里先喷出一团浓烈的夹杂着柴油味的浓烟。开始见那场景一出现,谢增权就在想,不知战马在冲锋前是不是也象这样先放几个响雷大屁?后来可能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不经,也就逐渐淡忘这念头。大车一上路,车后的黑雾携裹着车轮卷起的泥土黄尘,宛如阵地上刚被炮弹掀起的地皮,黄尘烈雾腾空滚滚,追赶着矿车,其场景大有千乘万骑疆场厮杀般的壮观。那年月,世界上还没发明出环保这个词汇,这些进口矿山排渣车虽然污染噪声都很严重,但在当时其超强承载能力和耐用性确实是国产车辆无可比肩的。那时部队里也有国产大型运输车,其块头也并不比这两种车型小,但只能算是个傻大个。能吃能喝也不算啥,可一到干活这东西就耍熊。让它干点轻活吧它磨磨唧唧,不是油管堵了就是接口漏油漏气,累得车下摇车的实习司机到虚脱,它只是在那里发出几声嘲弄似的怪笑,吭哧吭哧的就是不着火。要是干点重活,他首先能将驾驶员弄个精疲力尽,两臂没有拉开二百磅以上弓的力气之人,根本打不动那种方向盘。开这手车的驾驶员,不出半年,保证能练出个棒球运动员的体型。杨勇当年就开这种车,如今虽己年过半百,胸肌、肱肌、臂力仍然是那么发达和强壮。最可气的是有时还不惜用自残的方式来抗拒劳动。油门离合器配合不当的话,一起步半轴喀嚓一声就断在差速器里,来个彻底不转。再看它的设计,硕大的柴油发动机设置在四方四角的驾驶室内,看上去高大宽厰的驾驶室,给司机留的操作空间却极侷促,一进驾驶席位象是被谁塞进了洞里。高大的驾驶室,四面透风,既便是新车,没跑多少路,铁皮接口就会开焊,随着车身的抖动互相磨擦着发出阵阵怪啸,像岩洞里亿万只蝙蝠在嘶咬。发动机的噪声轰鸣如滚雷,主驾与副驾相隔不足两尺并排而坐,但要把话说的能让对方听清楚,得用唱秦腔的调门吼,让人怀疑双方都是重度耳聋。风挡又特别小,就像一个人长了一张大南瓜型的扁脸,眼睛却只有两颗南瓜籽那么大,比例失调的无比先天性不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驾这种车的人只有被谑的痛感,绝没有驾驭其它车辆的驰骋畅快。所以,无论谁驾这种车遇到雨雾天或频发的故障,无一不大赞设计者的脑残级别之高。据说这种车的原始设计者后来死于自杀,原因是每天全国各地都有开这种车的司机,在日夜不停的在问候他及他的家人。每当有人问候,他的脸就被烧掉一层皮,到后来他脸上皮肤新陈代谢节奏发生彻底紊乱,每天只谢而无代,无皮的面庞血肉模糊,经络和血管外露如同蛛网盘横交错,最终不堪其痛苦而选择了断。仍据说,他的死法也很特别,是将头扎进一个水桶里溺水而亡的,被人发现时己是面目全非。当然,这一切都源于“据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谢增权正沉浸在“太脱拉”在炮火硝烟的阵地上飞驰的联想中,老兵刘玉军轻轻的推门走了进来。他想出其不意的捉弄一下谢增权,没想到他伸出去的手没等搂到谢增权的脖子,机警如灵猫般的谢仿佛是脑后长了眼晴,先是身体向右微倾,右手微张,迅速地扣住了刘玉军左手腕,同时左手扯紧刘玉军的腰带,猛的一个背摔,刘玉军整个身子便越过了谢增权的背肩,眼看着刘玉军整个身体欲着地时,谢增权双脚大步后移,用一记贴山靠将刘玉军大头朝下的牢牢贴在了墙上。不等惊魂未定的刘玉军弄明白怎么回事儿时,谢增权转身横抱住刘玉军缓缓地将他扶稳站立在地上。谢增权的这一连贯摧枯拉杇动作,让刘玉军没有丝毫杂念的口服心服。按说都处在年轻气盛的当口,颜面扫地的刘玉军应该气恼才对,然而令人佩服的是他却是没有一丝掩饰的泰然自若加不以为意。气血上涌,使脸上的血丝更加饱满充盈,灿烂夺目。刘玉军虚张着独有的标志性表情,鼻子微耸,嘴角上翘,两颗白亮的小门牙呲出嘴唇,双眼迷缝着,整个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但却不失喜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刘玉军满脸的云淡风轻,反道让谢增权感到十分的歉疚,好像背后偷袭的人不是刘玉军而是自己。他一边替刘玉军拂拭衣服上的白墙粉一面诚恳的道歉,暗想这幸亏是在宿舍里受空间所限,这要是在室外,刘玉军非在自己的手里飞出去不可,他断定其结果不是狗吃屎就是嘴啃泥,曾经有很多人都在他的手段下演绎过这样的场景。刘玉军仍欢颜嬉笑,嘴里分辩说:“刚才我是没有准备才会被你偷袭成功,要不咱找个地方让我运足气 拉开架势再撂一跤试一试?”</p><p class="ql-block"> 这话明显是在给自己壮胆找面子,摸透了对方实力后的谢增权当然愿意在下坡路上,为其修几级缓步台阶,于是忙接过话说:“那是那是,刘班长英勇神武咱营里的人谁不知道,我以后再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耍大刀了”。 </p><p class="ql-block"> 他俩的“交战”虽然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儿,但其响动己引来了隔壁的姚君世和解严昌迅速前来探寻,但等他们到场时只看到了谢增权在向刘玉军致歉,知道二人在玩闹,姚君世说了句“这小舅子又在欺负新兵了”,然后就散去各忙各的了。 </p><p class="ql-block"> 说刘玉军是老兵,其实并不老,他仅比谢增权早当一年兵而己,但在部队上新兵都习惯这样称呼。实际上即便是老兵与新兵,年龄也只差个一岁半岁的,有的新兵甚至要比老兵年龄还要大上个一两岁。十八二十左右的年纪,军纪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都约束着言行举止,但无论多么森严的铁律都无法禁锢骚年天性。这种环境中,各人表现就会有所不同甚至反差极大。虽然年龄都差不多,但有的就显得格外老成持重,越是这样,他们就越绷着、掖着藏着,久而久之修炼为城府,一副一本正经、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老谋深算样子。还有一些人,尽管你和他相处多年,你仍然无法知悉他有多么人杰地灵。比如解严昌,退伍后与爱人顶风冒雪的一连生了八个孩子。先是紧锣密鼓的生产出一队七仙女,待到第八个终于夙愿得尝,接户口本的大腕出场了。这等本事在当时视超生为人民公敌、社会公害的大背景下,在家庭经济重压之下,能将子女抚养长大,凭这一点足以傲视族类!当然,其中的艰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回头看来,他为中国人口红利所做出的贡献,国家应该为他频发荣誉勋章。更为了不起的是,家中七仙女不光貌美如仙,而且姐妹七人都以优异的成绩完整的接受过高等教育。古人讲多子多福,而今高枕无忧的解严昌老先生,在子女们的孝敬中过着玉皇大帝般的生活,最小的儿子小解,则在国外攻读博士学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玉军则不同,该玩时毫不掩饰他活泼好动的天性,这一点,在新兵连时就己充分显露无疑。因为爱玩爱闹,别人也爱逗他,人缘极好。不知他有多少个姐姐,开始同乡的战友都叫他小舅子,渐渐地全连官兵包括连长指导员也都这样叫他。人缘好的理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们都相中了他众多姐姐的缘故?他就像个活宝、顽童,谁都可以拿他开心,当然别人也接纳他的玩闹甚至恶作剧。</p><p class="ql-block"> 初见谢增权刘玉军就觉得这小兵很对他的法眼,冥冥中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地域距离的现实又在告诉他这又是绝无可能的。然而当从谢增权自我介绍中得知他来自白洋淀边时,刘玉军眼前豁然一亮,脑海中小英雄雨来的形象立即与眼前的小家伙重叠吻合在一起。是的,看上去光润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眼神中却透着机灵,瘦削的体型带着明显的伶俐干练,鲜活的冀东口音组成的语句虽然诚恳却又不失音调中机智的弯弯绕绕,这不活脱一个课本中小雨来的再版吗?刚才他见谢增权一个人在窗前全神贯注的望着窗外,本想小施手段惊吓一回他,虽然知道谢增权机警敏捷,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好的身手,虽然吃了点亏,但心下里佩服的同时不由的对这个小新兵又凭添了几分好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盛夏酷暑,尽管营区外流动小贩冰棍的叫卖声听上去象只打蔫的鸡叫,但传导至身在燥热中煎熬者耳鼓边时,却仍如天籁之音。几天来最让刘玉军、解严昌等人期待的,大概就是这种叫卖声。解严昌跑下楼去,提了十几支冰棍回来分给大家解暑,众人手持一支悉索有声的品味着冰爽快意,惟独姚君世却声称胃肠不好不敢贪凉。刘玉军知道是姚君世平时不舍得花钱,总吃别人的东西难为情,于是便挤兑姚君世:“本少爷胃肠好,从来都不怕凉,这东西有多少能吃多少”。姚君世听了有些不服气,接过话茬顶道:“你不吹牛牛不会耕地是吧?说,你能吃多少我给你去买”。刘玉军说:“你还是攒着津贴回家盖房子娶老婆吧,你还能拉出那撅子屎”?两人就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将了起来,后来竟真的打起了赌。姚君世向窗外看去,见卖冰棍的小贩还没走,回宿舍拿了两元钱,一口气买了二十支冰棍回来摆在刘玉军面前,让在坐的包括楼下来班里玩的战友们见证评判输赢。刘玉军面无惧色毫不退缩,心想不就二十支吗,小意思,于是便一支接一支的吃了起来。开始还是满脸得意,蛮是享受的样子喀嚓喀嚓大块的嚼,大口的吞咽,但渐渐的脸上表情便显现出畏难之色,待吃到第八支时,他的嘴唇便开始发青,上下牙齿也开始互殴,面部表情也开始僵硬。但他仍顽强的支撑着,艰难的吞咽着。到了第十一支吃完,他的手就冷得有些颤抖,谢增权见状,上前抓起余下的九支冰棍,不由分说的往看热闹的人手中每人塞了二支,自己先带头吃了起来。赌局输赢结果己现,但谁都没说什么,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嘎然收场,观者继续品味冰爽,享受清凉。</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