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

南风

　　 天黑了，外面全陷入了夜色里。

屋里有了亮光，那是油灯发出的。一家人就着油灯吃着晚饭。晚饭简单，却吃得开心。饭后，老爸抽起了旱烟，烟头的星火伴着油灯明灭闪烁，有如星星伴着月亮，看着我写作业。

我在油灯下，打开课本，用削好的铅笔写作业。𥦬外有风吹进来，灯光恍动着，老爸抽的烟头也闪烁着，全都照在我的课本上，也照进了我的心坎里。一个山村孩子，从油灯下，走出了大山，从乡村土路走进了城市，从农民的儿子，成为文化了的人。

家乡人的眼里，我是出息了，在邻人赞许中，父亲的眼里也闪着光，有如他抽旱烟发出的火光。或许是望子成龙的心愿的了却，或许是儿子离开了大山不再如他那般受苦，或许是对日后有了些许盼头，父亲的脸上有了欣慰的红色的亮光。

父亲始终没有真正走出过大山，虽然后来也随我在城里居住。他看到了城里的繁华，看到了城里璀璨的灯光，看到了城里人不一样的生活，且体验了城里的生活，心里却总是悬浮着的。从不经意的言行中，看出他对乡村的依恋，对故士的不舍，对族人的惦念。我慢慢地理解了父亲的心愿。最终，我把父亲送回了家乡，把他永久地安置在了老家的大山里。

终于，我也退休了，从人生竞争的舞台上退场了。忽然发现，岁月是那么地不经久耐用，仿佛从油灯下离开没多久，不经意间孩童的我，魔幻般地变成了今日的我。我忽然意识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前人的感叹，竟如此的伤怀。

望着家里明亮的电灯，我的思绪里却闪烁着曾经的油灯，浮现着老父亲抽着旱烟看着我写作业的情景。“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老父亲己然远去，今生无法再闻到他的旱烟味道。岁月如流，人生如梦，情何以堪。

“父老得书知我在，小轩得水为君开”。我已回不到过去，而今的我不就是父亲于我的期望吗？不负所望，也许能让父亲魂安。“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寄晚情”，于我，不也是人生幸事？闲暇余情，思油灯岁月，聊以慰心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