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杭古官道

郑继红

　　皖南与浙西以白际山脉阻隔，古时，自徽州府城歙县出“南门”，至“昱岭关”出省境入浙江。是徽州人东进沪苏杭陆路的主要通道，称“徽杭古道”。

　　徽杭古道横穿歙县南部峡谷和临安西部，其肇建年代已不可考，郑玉的《重修横山路记》载：“歙东南境接杭之昌化，自昱岭关至郡城百里而远，出入山谷间，无跬步夷旷者。其间自小坑口至溪子里，旧路由溪下崎岖坑涧中……其险绝处，高则架木为栈，低则叠石为塘，修葺无时，官民劳费至不可胜纪。会宋岳武穆王飞，提兵过郡境，至则溪水大涨，军不可前，王命大众伐山开道，由三岭出，遂为康庄，且省其程三之一焉。”

　　徽杭古道自1933年徽杭公路建成及2004年徽杭高速通车后已大部分被毁，仅有少量残存，沿途村镇尚存的古屋、古祠、古街、古巷、古泉、古桥、古墩、古亭、古关、古道等还依稀还原歙南山区的历史旧貌。民国十六（1927）年，陶行知在《给徽州同乡的公开信》中称，山水灵秀之徽州，世上只有瑞士相类。徽杭公路通车时郁达夫、林语堂等人受浙江省建设厅之邀，俯望清凉峰下三阳坑，村居鳞次栉比，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如诗如画。林语堂在《皖南行》游记中写道：“从汤家屯至昱岭关……附近是田园如画的村庄，叫三阳坑，绵绵群山环绕四周，潺潺溪流横亘中央，足可媲美瑞士。”郁达夫写下了《出昱岭关记》，语堂当时看到三阳坑时发出的感叹：“瑞士的山村，简直和这里一样，不过人家稍微整齐一点，山上的杂草树木多一点而已。”

　　发源自清凉峰的昌源河上至今还有一个完整的三孔石拱桥----关桥，桥长63米，宽7米，高9米。据清道光三年进士、歙县斗山街人许球所撰的《重建关桥碑记》载：南宋时，岳飞搭便桥于此，此后建有石桥，清顺治、雍正、乾隆年间，石桥三次被洪水冲毁。道光三年（1823）夏，山洪爆发，大桥再次圮塌，行人需淌水绕行，极为不便。此后十多年里，一直有人动议复建，皆因资金不足而废。直至道光十七年（1837），王茂荫父亲王应矩再启关桥重建事宜，得富商胡祖裀（歙县七贤村人）独资捐助，于道光十九年（1839）二月竣工。

　　如今，关桥作为徽杭古道的交通枢纽地位已日渐式微，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雄伟的高速公路桥。崇山峻岭间有了便捷的坦途，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飞驰而过。

　　过关桥，经老竹铺，便到了岭脚村。岭脚村，又名老竹岭脚、筠麓，盖因多生翠竹。东隔昱岭关与浙江相邻，故有“徽州东大门，一村挑两省”之说。

　　岭脚村内，徽杭古道的石板路贯穿全村，古时店铺林立，商业繁华。其中的茶叶是这里的主营业务，扁茶鼻祖“顶谷大方”就是从这里走向全国。

　　追溯岭脚村史，先是鲍姓是在明正德八年间由歙西槐塘迁来，之后又有潘姓从大阜迁来，陆续迁来的还有王、方、李姓等。

　　临近“竹岭关”是一段凿磨平整的青石板古道，宽1-1.5米不等。徽杭公路开通后，竹岭关关墙渐颓，解放初期彻底圮塌。现老竹岭关于2019年按原貌复建。如今立于关墙敌楼之上，依然能感受到“竹岭雄关”的巍峨。透过那历经沧桑仍然枝繁叶茂的古银杏树，数百年来，曾经的刀光剑影和悲欢离合都成了过往烟云。

　　老竹岭关外古时还建有寺院，名“石板寺”，有僧众数十人。据记载，明朝隆庆年间，僧大方赴杭州，途经老竹岭头，见此山势险峻，青山盈翠，云雾缭绕，涧水清澈，便在寺中定居。他从山中采来鲜叶，制成扁茶，为往来客旅免费施茶，“大方茶”因此得名。因其源于老竹岭，故称“老竹大方”。大方和尚圆寂后就葬于后山，并修建了“大方和尚寝塔”。后有茶叶专家考据，同为扁茶的西湖龙井，创于明未清初，或是在大方制作工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从竹岭关下行复至昌源河边，又有一座单拱石桥，桥上建亭，古道穿亭而过。这座不起眼的石桥，也曾是徽州府的铺司所在地，名“新桥铺”。古时有官差在此收纳税银，并审验进出徽州的关牒文书。

　　登高不远处便到著名的“昱岭关”。昱岭关建于三国孙策前期，其地理位置显要，既是历史上浙皖两地贸易往来的必经之地，也是古代军事战略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史籍多次记载昱岭关战事。最著名的如北宋时期，方腊起义军曾在此关隘与宋军大战，《水浒全传》第118回《卢俊义大战昱岭关》，称此关隘为“歙州第一处要紧墙壁”。

　　昱岭关依山势呈南北向亘于两山夹地，历史上屡毁屡建，现存的昱岭关由块石砌筑，古朴庄严，威武雄伟，内洞呈拱券形，关口通高8.45米，宽9米，进深5米，两侧延展山墙沿山势采用块石垒置。关口两面均题额“昱岭关”， 为时任浙江省建设厅厅长曾养甫所题，落款“民国二十二年”。东西两侧关门各设楹联，东为：光复丰功雄关气壮，堂皇伟绩古郡山高；西为：坦道贯通熙攘来往，巍名矗立震铄古今。两幅对联气势磅礴，古韵悠长，为时任浙江省公路局局长陈体诚所撰。

　　如今，“一夫当关”的昱岭关和高速公路“昱岭关隧道”并肩而立。站在青石古道上抚今追昔，层峦叠嶂间，徽杭古道在山谷间蜿蜒，右边是徽杭公路，左边为徽杭高速，不远处还有飞驰而过的黄杭高铁，徽杭两地间“交通版图”日新月异， “路网交织”通达便捷。古时是“不慌不忙，三天到余杭”，而今已进入“千里沪杭一日还”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