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老董

牛新生

<p class="ql-block">在我之前的文章里,曾写过些村里人,都是再平常不过,不乏熟视无睹,几乎被忽略的那些人。</p><p class="ql-block">我写过石锁,在我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他就是村里的守村人。如今石锁已经被送到坡底的养老院里养老去了。在那里穿的干净,洗的干净,吃的也干净。他像一个标准的“富养”小老头,每次村干部上养老院慰问他的时候,发回来的照片上的他比在村里那会利飒多了,虽然烟不离手,但也确实胖了些。</p><p class="ql-block">石锁说:“一切美好!就是憋得慌,想回村里看看。”</p><p class="ql-block">没办法,受罪的宿命,逍遥的灵魂。</p><p class="ql-block">我写过牛逢吉,此人儒懦谦腼,老婆是个残疾人,看着他俩口子挺稀活,没力气却是一个凭力气养家糊口的主,自然家徒四壁。不管咋样也是一个不偷不抢的本分人,“害”得一个有福之人还给他捐了一千块钱。不过后来有次我从他家门口路过时,曾经看到有乡里的几个干部在他家门口,应该是扶贫去了吧。</p><p class="ql-block">我还写过一个姑娘,听说她小学毕业之后,因为没有户口就没有学籍,中学不敢收她,她便闲赋在家,后来听说也有干部去了她家,因为这个事帮过她。不知成功了么?不过再以后也仍未见她上学,应该是自愿放弃的吧。</p><p class="ql-block">相反,我很少写那些成功人士,大概的原因是难以给人家锦上添花,弄不好别人还会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p><p class="ql-block">他小时候就聪明,是个学习好的学生,任班里的副班长。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他得过一场大病,病得很重,整天不睡觉呓语不断。开始时,村里人传的说他是上西北沟被鬼缠上了。他爹见他可怜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劝他:“娃,你要是睡不着,吸点我的旱烟就睡着了”。他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他的旱烟袋、火柴这两样东西真地放在他的枕头前了。</p><p class="ql-block">他听进去了,真吸了,他那时年龄小,也就十一二岁,吸几口就被呛晕了。不过,果真奏效,就是能睡一会。我估计是他被烟味呛晕过去的。从此以后他便会吸烟了。在我看来,他哪是被魂魄缠上了?明明是得了脑炎,脑子坏了说胡话。家里人不懂,以为她在外面沾上了魂魄,请个神婆唤唤,把缠在他身上的孤魂野鬼送走,自己的魂自然就回来了。可想而知,都是瞎折腾。至于他咋地学会了抽烟?绝对是借口,自己不学好还赖他爹。他爹让他抽烟是为了他能睡着觉,这样会恢复得快些,可不是让他学抽烟的。</p><p class="ql-block">这场病好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走起路来低着个头,像地上会掉金子?他时刻得瞄着?落脚时又怕踩着个啥东西,绝对是个“思想家”式的人物。我也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啥?反正他是那种走路带想的人。不是说“抬头老婆低头汉”么?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从此,我们一等等就叫他“老迷”,自然而然,他就得了这个绰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学五年级半(冬天上级改成夏天上级)的时候,全公社统考重点班,我考上了,好像有个女同学也考上了,人家没去,没几年就嫁人了。我一直以为老董也考上了,也没去。他硬说他没考上,差了二分,他还求他爹给牛老师说说来着,让他到西郝上重点班去。他说他爹不去,他爹拉不下去那个脸。这个我也不信,那时其实我们正值放飞的年龄、谁也不想去上那个学,这倒是真的。我去上是因为我不去上,我嗲就要揍我,直到揍得我上学为止。看来,那时在大人的认知里,脑子好使的娃不上学,是一件挺可惜的事,甚至是一件不可饶恕的大事。</p><p class="ql-block">重点班他没去,在普通班里他也没上几天,就辍学上砖瓦窑上捯砖背砖去了,干了二三年。后来娶了媳妇就开始在倒灶的路上裸奔,在东岸路上南地里拉塑料条赔了,被他雇的其他同学就说他:“脾气大的很,没少被别人坑”。先前在现在小虎干塑料那坑窝里算是挣了点钱,用几车的烂塑料卖的钱还买了辆铃木摩托。他的话啦,那几年税务局,工商局和环保局的人就能把他给搞死,每天去每天去,去了就得陪着管饭说好话。收税也没有个哈手,那些人问他征的税比他挣的钱还多。因为这个求死情了,还要不停地打点,没多长时间他的生意就黄了。之后卖羊汤,卖窗帘、亲自下场收铁收破烂都干过,也没挣到钱,贩绿豆也赔了。赔到“提不起裤子”的时候,沦落到县里租房子,亲戚们也看不上他。还是他在银行上班的弟弟介绍他去化工厂给人家做销售去了。他被分到了兰州,没人对他抱希望,他也觉得这活并不适合他。对他来说,完全是个瞎猫撞见死耗子的生意,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呗,没辙的辙。别人也是想着随便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在兰州给厂里销的货最多。从此咸鱼翻身,他把他儿子安排到运城化工厂里的实验室里上班,干出了个名堂之后便自立门户。后来到玉树,参与到大地震后的重建浪潮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在陇南,武威,拉萨建分厂。对那些企业家来讲,他和他儿子都不算什么,但对乡亲们来讲,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仅从农舍的建设上便可见一斑。</p> <p class="ql-block">真实写到他,似乎也没觉得他有啥特别之处?仔细想想,确实也有些异于众人之处。比如他很少做农业,总在做生意,一直在赔钱的道路上坚持,抓住机会便能翻身。他儿子上学那会也不咋好好上,更不听话。但是,在他一旦选择正确路线的时候,儿子却能全身心投入进去,经过很短的时间,掌握到核心技术和制造工艺,看来也非泛泛之辈。至今儿子仍处在他的领导之下,表明他能耐确实不小,如今在横水也有几头生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老婆经常怪他:“俄屋里光景都是俄儿挣的,屋里的所有东西你看看乃个是你挣的?”。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毛泽东他老人家未曾亲自开过一枪一炮,却把一整个的旧世界给推翻了,建立了一个新世界,新秩序。哪个反动派是他亲手杀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运筹于茅舍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神嘛?</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村子也是个大环境。有各种人等扮演着各种角色,有的人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有的人是放飞自我的鸡、有的人更像幽冥仙途中的臭鼬摸爬滚打。大多数人更像是整天忙忙碌碌的地老鼠,他们最大的不足是仅在门前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思疲倦地折腾,终究折腾不出名堂来。只不过高兴起来抬起倆前蹄像个人似的,或摇头晃脑,或举目远瞩,全然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近视眼。再高兴了,就是互相较起劲来耍威风。才不知刚好是远方的信鹄,躲在某处的臭鼬的食物。有些代表党的干部在选拔党员与干部的时候,怎么着回头一看,偌大的一片森林,使劲往一颗树上添枝加叶?合着党员干部也只限于血亲与姻亲么?别让这些个各行各业里的老董们只有捐款的份。其实他们更有资格、有眼光、有格局、顾大局、不求回报、真正的党员干部。让他们这些人服务于村民,才是村民真正的福祉。千万甭像别村,一个当了几十年的书记村长,所有的努力都是在把百家姓变一言堂。到最后,所有的财富都成他自个家里的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巳巳如意,岁岁平安。老董是属蛇人,咋一算,已是花甲之年。他用钱买不来幸福,买不来健康,却能够给大家买来一场欢乐的盛宴,也会给自己带来一份慰籍,完成一份寄托和夙愿。</p><p class="ql-block">怎么说呢?权当腰里巾了一条红腰带吧!</p> <p class="ql-block">对于村民来讲,不管你在众人面前显得如何风光,也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哪怕你和老早人讲的那些下九流相比也不会有胜算。人家至少是生意人,光这点你就输了。这会还好些,有人通过包地,利用多中取利的模式还能多挣些。虽然能生活的好些,依然不能和做生意的相比。土地包出去的人更差一些,或许出去打工,或许在家里给地主打工,面临现在的就业形势,仅仅靠这些个收入盖房子娶媳妇,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事。村民们出去做生意,没有关系,找不到财力支持,也只能选择那些重体力劳动的行业来做,尤其城里人不愿干,不想干,甚至干不了的工种。比如卖饭,盖房烧砖修路打螺丝,个中辛苦,只有自个能体会得透彻。都是那种风光在外,苦涩其中的主。说实话,农民获得好的生活确实太不容易。想生活得好点,工作轻省点的,金榜题名虽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却被认为是对普通人来讲是最公平的选拔模式,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当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不是所有人都能走上这条路。如果拥有天赋因少不更事而失去机会,都怨不得别人,社会不会原谅你年轻不懂事。除此之外,执着、努力、勤奋像是上帝为你打开的另一扇窗。从这方面来讲,老董获得了成功。成功,就像中第,几率很低,还必须要那么一点点运气去抓住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