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媚新作四:巢(2025年元月9日)

威玛

<p class="ql-block">世间生灵,似乎都需要一个巢。说法不一:“马厩”、“兔窟”、“龙潭”、“虎穴”、“猪圈”、“鸡窝”……还有“家”。本质上都是巢。</p> <p class="ql-block">人类把巢说成家。家是一个多么温馨多么神圣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人人都想有个家,但不是人人都有家。如今说到要成家,就必须买一个房。其实有房也未必有家。</p><p class="ql-block">人们为买房装房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建一个家就更难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好些动物,为了自己的房,自已的家无不用心良苦,无不用其极。</p> <p class="ql-block">在通往屋顶花园的大门的门帘上,我发现两个小小的巢。 </p><p class="ql-block"> 黄泥垒成的,像刺梨,也像壶盖上那个专供手握的小圆球。底部平整,牢牢粘在布上,咋看像挂着的泥球,细看中空,顶部有一个小孔,应该是供巢的主人进出的。</p> <p class="ql-block">这是两间屋子,一个家。说来奇怪,我一直未见过这屋的主人,不知是飞虫还是爬虫。要修建这个巢,可是不容易的。首先这虫子一定很小; 其次这细细的泥土肯定来自于花坛或后山,路程不短。它们是用嘴还是用小小爪子运来的?又是用怎样的粘合剂才把这些土粘起来做成小球屋的呢?它的唾液?还是其他分泌物?要把巢粘在垂挂的布帘上,还得考虑其他问题。窗帘常随风摇摇摆摆,巢斜挂着,却牢固得很。这需要很高的建筑水平,它们是怎样办到的?一定是很精彩的过程,我守候了好些天,还是见不到这个巢的主人。</p> <p class="ql-block">又在晾棚内顶上发现一个形状为灯泡的巢。</p> <p class="ql-block">这么圆润,家门在底部。对这家的主人一直无缘得见。</p> <p class="ql-block">非洲有一种织巢鸟,为了保证自已的巢的安全,把巢筑在临水低垂的树枝上,这根树枝既要垂向水面而又不会没入水,巢就筑在离水几寸高的枝头上,这样,有其他动物想要掏鸟蛋,是够不着的,而且不小心自已会掉进水里。这种鸟险处求生,危险处的家却是最安全的。它何等精明,居然能计算好自已及家人的体重,以至于当雄雌鸟进入鸟巢时,那树枝轻悠,却一直保持在距水面几寸的高度,巢牢固而神奇地挂在树枝上,不会坠落。</p> <p class="ql-block">为吸引配偶装饰房子的园丁鸟,那么执著可爱。</p> <p class="ql-block">巢,对所有的生灵都至关重要。流浪的猫,失主的狗,公园长椅上过夜的人……不就差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吗? </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家,虽然大都被很谦虚地称家为“寒舍”、“草庐”、“陋室”、“敝所”等,但却把伟大情感称之为“家国情杯”,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列。可见家之重要,是安身立命之所,是港湾,是后盾,是最后的归属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唐代诗人孟浩然的《过故人庄》诗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坐在院子里,喝着酒看着那黄绿相间的田野,聊聊那丰收景象,暖风吹来,神清气爽,好理想的生话。家在田园。</p> <p class="ql-block">不过,有的巢再好,也会遭到抛弃。有的巢再精致,也无可恋。“有家难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表达。</p><p class="ql-block">先要有一个巢,这是生活的低级需求,然后再要一个美丽漂亮安全的巢,这是中级需求。当中级需求满足后,谁跟你同巢才好,这便是高级需求了。</p> <p class="ql-block">我从樱桃树上取下来一个废弃的鸟巢。一个敞口的鸟巢,卡在茂密的枝叶间,由枯枝编织而成,还精致。也许是这一对鸟儿中的一个想飞向远方,另一个就跟随而去了。</p> <p class="ql-block">  元好问的《雁丘词》,那背后的故事让人唏嘘。一只大雁被捕杀,另一只脱网的大雁不忍离去,在空中盘旋,见同伴生还无望,便头朝下触地而亡。元好问感慨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没有了伴,何须还巢?诗人深刻理解了这只大雁的孤独,他买下了这对大雁,把它们埋葬在一起。那时候的元好问才16岁,他在应考途中遇到了这件事,少年感怀潸然泪下。</p> <p class="ql-block">这世上还有一个流动的,看不见的巢,那就是心的归宿。</p><p class="ql-block">那两只大雁葬于汾水之滨,石冢便是它们最后的巢,它们心心相印,不再分离。在那里,它们真正能安歇。</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总感觉,母亲在哪,哪就是家。母亲的气息,母亲温热的手,让你安定,安心。靠着母亲便有归宿了。有母亲,什么都不怕。尽管母亲羸弱,那么瘦小,那么多病。</p><p class="ql-block"> 后山坡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晚上一直在叫,声音从林间的一处响到另一处,它一定在找它的亲人,它的同伴。它不能安歇。</p><p class="ql-block"> 朋友告诉我,她女儿把刚装修好的房子锁了,和网上认识的一个男朋友流浪去了。</p> <p class="ql-block">那些南迁北徙的鸟儿,大街上摩肩撞踵的人,没人知道,他们离最近的巢有多远,离最远的巢又有多近?</p> <p class="ql-block">于是,我把窗帘上那个黄泥巴的小巢取了下来。我想那户小虫一定会重头再建,它们紧紧相随,耳鬓斯磨的劳作过程才是最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巢就是巢而已。魂归之所才能安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