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故乡旧忆

葯芝

<p class="ql-block">总角离乡花甲还,故园姐弟梦又返。</p><p class="ql-block">螢火恋夜河岸草,蟋蟀鸣秋屋边栅。</p><p class="ql-block">豪门懼犬幼膽惊,村道逐鸡童心顽。</p><p class="ql-block">师橋百年姓未易,当年小儿凭吊闲。</p> <p class="ql-block">(姐弟三人在《沈师桥》前)</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在2006年陪同姐姐、兄长一起返回家乡寻根时的照片,现在再度翻阅,又构起了有关我儿时的记忆,这些记忆,虽然有些零乱,但似乎一幕又一幕的分外清淅……</p>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浙江慈溪沈师桥,一九四二年正月的一个寒冷冬天,据母親说,我出生前她曾梦见一个和尚拿钵上楼,母親大惊,说和尚怎么上楼来了?就喊道:出去、出去!但和尚不声不响的把钵悬于屋顶二梁上,接着母就醒了,接着母親开始腹痛…,再接着,至卯时(晨5时多)生下了我。故母親后来对我说:你是和尚的钵。</p><p class="ql-block"> 沈师桥是一个大乡,十里不问姓,乡中人极大多数人都姓沈,父親是一位中医师,在当地颇有名望,师桥是水乡,河道通向遠方,我家二十余步路即是一个埠头,那时交通主要依赖于船,大的叫航船,小的叫脚划船,我的父亲业务繁忙时在埠头上经常停着许多前来求医人的船隻,我小时候,有时母親会抱着我到河边教我数数:一只、二只、三只……</p> <p class="ql-block">  我母親是离师桥拾多里的范市楊家村人,祖上行商,只是外公早逝,外婆独支门户,含辛茹苦地把我母親和阿姨养大成人。母親初中文化,这在民国时期乡村的女子中也算是一个文化人氏了。她与我父親婚后养育了姐姐、哥哥和我三个孩子,每日操劳家务之余,她喜欢看书,诸如张恨水的言情小说、王度庐的武侠小说。有时也会给姐姐、哥哥讲故事,只是那时我太小,在傍边听着似懂非懂,往往听着听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p> <p class="ql-block">  我姐姐生下来时嘴巴很小,状如樱桃,,那时期对女孩子不太重视,未作认真斟酌。即随口取名为樱儿(后来长大成人改名为纪翔);我兄长生下来时经五行排算缺金,故取名为锦锋。兄长比姐姐小一岁,但他们同一年上学,上学时姐姐五岁、兄长四岁。姐姐成绩较好,但兄长毕竟年龄太小,在二年级时留了一级,为照顾我兄长,父母决定姐姐也留一级,仍与哥哥同班同桌。</p><p class="ql-block"> 姐姐和哥哥小时候都很好看,像一对瓷娃娃,他们一起牵着手上学,又一起牵看手放学,在放学时,有时哥哥会唱着学校教的歌,有一支歌,哥哥现在还会唱,前几日我们在视频中回忆往事时他唱给我听:</p><p class="ql-block"> 一天天、一天天,过去何匆匆。</p><p class="ql-block">做的事、读的书,一切你可懂?</p><p class="ql-block">今天的事今天完,明天还有新功课。</p><p class="ql-block">在校里、在家里,同样爱学习;</p><p class="ql-block">在校里、在家里,同样爱劳动。</p><p class="ql-block">什么事情都完了,再去搞活动;</p><p class="ql-block">老师同学明天会,明天再相逢。</p> <p class="ql-block">(照片:母親搂着姐姐,抱着哥哥,那时还没有我呢)</p> <p class="ql-block">  我生下来时,经推算五行缺水,故取名为锦波。那时正值抗战时期,日本人已战领了宁波,在离我家不远的观城镇,也驻有日本小部队,而新四军的三五支隊也在附近活动,但因没有发生什么較大的战事,因此家乡仍处于和平状态之中。</p> <p class="ql-block">  家中除了我们五人之外,还有祖母,但她身体不是太好,经常咳嗽,不理家事,但由于父親行医收入較高,买了几十亩滩涂地,就由祖母请人管理。(滩涂地是由于海岸后退、海水干枯而生成的土地,无主,由当时民国政府出卖,价格很便宜,当时无用,但经过二、三十年后可以种棉花)天气好时祖母常常会坐在门口念经、看街景。有一次,我依偎在她身傍,她一边念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看着有行贩挑担走过她身傍,立刻转头相问:“喂,小黄鱼多少一斤?",可见她念经並不虔诚,只是消磨时光而已。</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生活很平静,尤其不是冬天的夜晚人们更是是悠闲的,有些人会聚于河边淡天说地,也有人坐在桥头说些新闻,当地人叫这些人为“桥头老三",更有很多年青人会跳入河中游水洗澡,而孩子们也会相互玩耍打鬧,幼小的我也很顽皮,有一次竟追逐得一只鸡惊飞起来落入河中,但更多时候我还是很乖,只是由姐姐陪同在草丛中捉螢火虫、由哥哥陪同在屋后栅傍寻觅蟋蟀……童年这些美好的画面现在还时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呢。</p> <p class="ql-block">  在沈师桥的生活是平静的,而在范市楊家外婆家更是使人留恋的。</p><p class="ql-block"> 外婆家距我家十余里,在一年之中,母親会好几次帶着姐姐、哥哥和我去探望外婆,每次来去都乘船,每次去外婆家时 母親心情都很好,在天气不冷的时候,母親有时会把手放入水中,随着船的前行,溅起阵阵水花,我觉得好玩,也想戏水,但人太小,须把脚踮起来才触得到水面,这时妈妈怕我落水,她有时会阻止,嘱咐我老老实实的坐好,並发出如不听话,以后不再带我到外婆家了的威嚇;但有时她也会把我抱起来,让我爽快的玩弄船外的河水。</p><p class="ql-block"> 在师桥和楊家的中间某一处河岸上,立有一尊铜像,船行到此就行走一半水路了。当地人说:东边虞瑞岳,西边吴作镆。虞瑞岳即是虞洽卿,他是民国闻人,当时曾任全国商会和上海商会双会长,也曾对抗日有杰出贡献;吳作镆就是吴锦堂,他在1905年化巨资创办的锦堂师范学堂即坐落在我的家乡~慈溪东海之滨,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首任教育总长蔡元培称他为“办学三贤之一"。虞瑞岳与吴作镆都是民国时代的名人,都是慈溪人,一个在慈溪东头、一个在慈溪西头,对社会都作出很大贡献。这尊铜像,有人说是虞洽卿,也有人说是吳作镆,惜我再返故乡时已被拆除,最终也不知道是谁。</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姐弟三人在外婆家</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的长池头</p> <p class="ql-block">  外婆家范市楊家,在慈溪的中间,二层楼房,大门向南,门前有二棵香泡树,夏日会发出淡淡清香;离家五六十米处有一池子,叫長池头,水清潾清潾的,我很喜欢到池边玩,但外婆看守得很紧,怕我不小心掉入水中。</p> <p class="ql-block">  外婆信佛,是真正的相信,在天井里,筑有一间小厢房,这是外婆的经堂间,供有观世音菩萨,她每日天不亮就会摸黑下楼去经堂间点香念佛,她念经十分认真,不像祖母有口无心。她長年吃素,但我们去时她也烧荤菜给我们吃,不过是用的是另外一只锅子,而她自己仍用旧锅烧素菜。</p> <p class="ql-block">  每次到外婆家,她总是备有好吃的另食,像来苏豆(炒得很松的黄豆)、绿豆糕、豆酥糖、桔红糕(这些都是她专门去范市全福河店中买的,因那里做的最好吃),小孩子有吃的总是最喜欢,但外婆这些吃食的管控对于姐姐哥哥还松一些,对我却管得很严,不许多吃,每天只能吃绿豆糕半块、豆酥糖半包、桔红糕三粒,而来苏豆怕我咬坏牙齿,只有哥哥姐姐能吃。每次吃另食时,我常常学着外婆的样子唱道:</p><p class="ql-block">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又吃糖、又吃糕,少吃味道好,多吃肚痛了。</p> <p class="ql-block">  外婆家外的田梗傍,春夏天时会有很好看的小花,有红的、紫的、黄的、兰的……姐姐会帶着我去採撷;外婆家隔壁有很多小朋友,哥哥会和他们玩打弹子,我也会跑来跑去助兴。</p><p class="ql-block"> 外婆家有吃的、有玩的,来去可乘船,所以我最喜欢到外婆家了。</p><p class="ql-block"> 这些往事,都使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美好的回想。</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親)</p> <p class="ql-block">  因为父親是医生,且有一定名望,故而在观城的日伪“和平军"人员有时也会前来看病,而在四明山中的新四军浙东纵隊三五支隊的人员也常来我家求医用药,父親对这二方面人员都会认真诊治。一日,任当时共产党慈溪县县长谢仁安(解放后任第二军医大学政委)来我家,适逢和平军的人也来我家,那时我已3岁多,有些懂事了,见母親好为紧张,幸而他们並不认识谢仁安,平安无事。此事过后,只要是游击隊方面的人员来我家,就不会在楼下的诊室,而是直接引到楼上,因楼上在我父母房间床后和祖母俩房之间另有一间小小的暗室,三五支队来人看病和办事时,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可躲入暗室。</p><p class="ql-block"> 父親给三五支隊的人看病,主要是在家中,但也会应邀上四明山,所以他们戏称我父親为“义务军医"。我太小不懂事,我兄长曾听到过父親给母親说起:游击隊太苦了,在山上不仅缺医少药,连生活也很困难,有些人冬天用破旧报子盖在身上御寒。</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新四军奉命北撤,谢仁安来我家邀父同往山东,但父親因顾全家庭,且事业有成,故不愿离开家乡,婉拒了。谢仁安叹道:“你这个“义务军医"。不参加革命,只做革命的同路人,太可惜了"。但谢还是提醒父親,国民党回来后可能会找麻烦,建议父親外出避避,但父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医生,当时並不在意。但国民党回来后没有多久,即要父親捐出10担(一担为100斤)谷子的“复兴费",待交出后不久又風闻要追查他给日伪军和山上游击隊看病的所谓通敌、通匪问题,于是父亲害怕了,就决定暂时帶着妈妈和我离开故乡,而祖母仍留在老家,兄长由她照顾,姐姐到范市楊家村,由外婆照顾。</p> <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我们早早起身,爸爸妈妈帶着我乘船,由我乳母摇着橹离开了家乡,虽然已是春天,但清晨、太阳未出,帶着草香的风迎面吹来还是有阵阵寒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待续</p><p class="ql-block"> 药芝2025年1月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