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李班主

美篇昵称:李班主

美篇号:45399688

图片来源:自拍

（校园 上世纪50年代初的俄式小白楼）

　　我任教的学校专业性强。那个年代，全国同类学校并不多，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从幼儿园到研究生，十几年的学业都可以在院里完成。有的学生本科或研究生毕业留校，一辈子都在学校没挪窝。86级这个班，是我入职以后带的第三个班。学生们专业条件拔萃，基本功夫扎实，学习成绩优秀。因此，也就多了几分傲气和娇气。加上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从全国各地来到异乡独立生活，自制能力差，又深受大师兄大师姐影响，行为表现格外活跃，也格外难管理。当年我是班主任，年轻气盛，经验不足，免不了经常跟学生斗智斗勇，甚至针尖对麦芒。一轮下来，六个春秋，留下了不少“老鹰抓小鸡”的故事。

（站在校园的秋色里）

　　有段时间，听说有学生夜不归宿，我担心自己的学生，就经常去查房。有个周末上午，果真发现寝室少了几个女生，很紧张，就逐个儿追问在场学生，那几个女生去了哪儿，是不是昨晚没有归宿。但是任我怎么问，孩子们都矢口否认，还异口同声地辩解，说她们是早上刚出去的。可直觉告诉我她们没说实话，气不打一处来，脸涨得通红，站在寝室中间，干着急，没办法。突然，眼光落到桌上一排洗漱用具上，便快步上前，一根牙刷一根牙刷地摸，心想，要是早上出去，一定会洗漱，牙刷就是湿的，不然就是干的。我的这个神来之举，惊到了在场学生，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不明白情急之下怎么会想到这么一出，感觉“急中生智”一词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最后，“案子”破了，作为“名捕”，我的大号也不胫而走。

　　（临别前 学生们拍摄毕业纪念照）

　　后来，发现有学生偷偷抽烟。不仅男生抽，个别女生也抽。抓抽烟又成了我这个“名捕”的新日常。去琴房和寝室搞突袭检查。抓到了抽烟学生，批评检讨肯定跑不了；没抓着，算他侥幸躲过一劫。有一天又去查房，一间男生寝室乌烟瘴气，烟味儿刺得鼻子疼，眼睛都睁不开。床上安坐着三个男生，却个个神清气定，再怎么追问，都不承认自己抽了烟。事实就在眼前，想逃都逃不掉，竟然信口雌黄。我气极了，不服输的劲儿又上了头。心想，我就不信查不出来。于是，叫三个学生在我面前站好，一个接着一个，张开嘴巴，大口哈气，我自然是拿鼻子凑上去闻。结果，两个男生满口烟味，被抓正着，另一个男生胜利大逃亡。自从有了这个法宝，班上就再也没有男生被查出抽烟。我很得意，“名捕”的声誉更响了。

（席间 学生悄悄递上一支烟 我抽了起来）

　　四十多年过去，当年十一二岁的孩童，如今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几年前的一天，路遇一名86级男生，眼神对视的一刹那，发觉男生的神情有一丝外人察觉不出来的慌乱。以我多年的职业眼力和对男生的了解，知道他的这种慌乱是一种不打自招，是他因了某种不好行为的心虚。在他喊我：”李老师好！”的时候，发现男生一只手有点异样，我突然明白了个中缘由:出于条件反射，男生在见到我的瞬间，把正抽的香烟迅速藏到了手掌里。动作之迅速，之隐秘，不知内情的人绝发现不了。那一刻，我的内心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凶神恶煞的模样。我笑着对男生说：“你现在是大人了，抽烟是你的自由，李老师不会再管你了！”之后，我们还会经常在院子里见面。但是，只要他在抽烟，总会下意识地把烟头藏到手掌心里。可想而知，当年我给学生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学生们开始各种拍照 各种发照片）

　　有一次，86级在汉部分学生聚餐，把我也请去了。席间，几个男生女生都想抽烟，碍于我在场，又不敢抽。他们憋得难受的样子，还是被我看出来了。我对着大家摆了摆手说：“抽吧！抽吧！”孩子们像得到特赦令一样欢腾起来，座位上“啪啪啪”地响起机关枪似的打火机声。不一会儿，包间里就烟雾笼罩，孩子们的烟瘾也自然过得很足。腾云驾雾之际，当年被我现场抓住抽烟的男生之一站了起来，异常兴奋地说：”李老师啊，您不知道吧，当年您要我们哈气，我和某某两个人可是老老实实哈气的！那个谁谁，他根本就没哈气，他是倒着吸气的。所以我俩被您抓住了，他漏网啦！“还有这等事情？“哈哈哈哈……”满场笑声肆意飘荡起来。

没想到我这个自诩精明的“名捕”，竟然被一个毛孩子用倒吸气的招儿给骗了几十年。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是那个骗我的男生后来毕业留校，做到学院中层岗位，还跟我共事了两年。就在大家热聊神侃之际，有个学生冷不丁地递上一支烟。低声问道:“李老师抽一根？”我着实愣了一下，但没犹豫，接过了烟。几个男生这时候像抢生意似的，呼呼呼呼，都把打火机点着了伸过来，我也顺势而为，大模大样地抽了起来。

　　（最后 学生每人一支烟 陪着我抽）

　　其实我不抽烟，更是第一次当着学生的面抽烟。这群“不惑之年”的大小子大姑娘们好兴奋，场面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纷纷拿起手机，对着我“咵咵”拍照，像拍摄他们追逐了多年的明星那样。我没有阻止，尽着他们的兴。很快，他们就把照片发到了班级微信群，一边发一边说:“大家快看啊，今天可找到报复李老师的机会了！”当年有个女生抽烟厉害，我没少批评她。看到我抽烟的照片，这个两个孩子的妈妈在群里大声语音喊话：“哈哈！李老师也抽烟啊？好哇，当年她抓我们抽烟，今天终于被我们抓到啦！”这时候，我跟着她，跟着视频内外86级的孩子们一起大笑起来，也在心里默念着，给这些孩子一个机会，让他们报一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