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学佺《古田曹山寺重兴记》译文

包乾书

近日乡亲郑丁毅传来一篇题为《曹学佺〈古田曹山寺重兴记〉》古文，甚为惊㤉，曹学佺竟然与古田曹山寺有如此的渊源。这是一篇曹学佺写的古文，为了便于大家阅读和理解，我试把它译成现代白话文（附后），不知当否，谨以抛砖引玉，请教方家老师们。

曹学佺（1574-1646)，字能始，一字尊生，号雁泽，又号石仓居士、西峰居士，福建福州府侯官县洪塘乡（今福州市仓山区建新镇洪塘社区）人，明代官员、学者、诗人、藏书家，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

曹学佺藏书万卷，著书千卷。毕生好学，对文学、诗词、地理、天文、禅理、音律、诸子百家等都有研究，尤其工于诗词。精通音律，擅长度曲，曾谱写闽剧的主要腔调逗腔，被认为是闽剧的奠基人。

曹学佺《古田曹山寺重興記》

（原 文）

崇禎八年（1635）乙亥歲仲夏八日，古田縣北三十都水妖發狂，流遶縣城之嵩溪水口，凡二百有餘里。漂没橋梁二十七所，獨朝天橋嶷然靈光。時日正午，有人觀者，以為水高于橋丈許，至橋而其流自殺，循循而過，過橋而水勢之高如故。衆皆嗟歎，以為神異。然此橋寔係不佞倡緣，拮据萬狀而修之者，衆歸其異于神，而并歸其福于予。予曰：“此氣數之適然。即神與予，皆不得而主之也。”

于是，縣南七都之曹山寺而亦沈于水者。至萬曆甲寅歲，耕夫見榛莽間毫光涌起，俄而掘之，得木伽藍身五，鐵香爐一，木身依然不毀，金碧尚爾輝煌。計距·弘治初没之年已歷甲子兩週，而易壞者不壞，無光者有光。噫！亦一神異矣。夫曰“神”、曰“異”，此在可知不可知之間，正人心之易疑為信、化慳為捨之時也。舊住持性華有所興復，未就而寂。兹彼地善信敦請心空上人為之適主，且謂不佞曹生與此山同姓有緣，而頃者，朝天橋之植福因而得不壞之相，仍俾上人，屬余一言以導。

余不佞，敬繹佛言。三界惟心，萬法歸識。識有生滅，以法有生滅也；心無生滅，以心本空也。心空則不起諸法，心無一法，則萬法歸之。世界之有成有壞，而如如不動；萬法之有生有滅，而真性本空。斯又豈一橋一寺之所得，而較量成毀者哉！上人惟信，心而往應，自有護法者，又能空諸所有，不落塵緣，則其所運用，轉因建立，而得解脫也。上人心空法空，予不佞言空，諸檀越布施緣空福空，其為利益無量無邊，真不可得而思議者矣。

（《西峰六三集·文》，“68.石倉五稿６３文集巻3”，作于崇祯九年丙子公元1636年，曹学佺六十三岁）

校订者：陈庆元，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福建金门县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闽南师范大学“闽南文献与海疆文化”方向博士生导师，历任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协和学院院长，现为福建师范大学散文研究中心主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兼任中国韵文学会副会长，中国古代散文学会常务理事；福建省文学学会会长等。

注：曹山寺位于古田南路墘头村（今为城西街道曹洋村下辖自然村，是开放的宗教场所）。旧时古田南路的县道，从玉屏镇出，经东山、半坑亭、宝峰、曹洋、晏林、宝溪、茶亭、汤洋、岩头亭、再经伴岭至水口。

曹学佺《古田曹山寺重兴记》

（译 文）

在崇祯八年（1635年）的仲夏初八日，古田县北部的三十都地区发生了一场水灾，洪水围绕着县城的嵩溪水口，漫延了超过二百里的范围。这场洪水冲毁了二十七座桥梁，只有朝天桥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当时正是正午时分，有人观察到洪水似乎在接近朝天桥时自动退去，桥下的水流平缓，而过了桥后，洪水的势头又恢复如初。众人都惊叹不已，认为这一定是某种神异现象。

然而，这座桥其实是我（曹学佺）发起修缮的，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才得以修复。虽然大家都将这神异现象归功于神灵，但也将这份福气归功于我。我说：“这只是命运的巧合。即使是神灵和我，都无法掌控这一切。”

与此同时，位于县城南部的曹山寺也被洪水淹没。直到万历甲寅年，一个农民在草丛中发现了微弱的光芒，挖开后发现了五个木制的佛像和一座铁香炉，这些木像依然完好无损，金碧辉煌。从弘治年间寺庙被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甲子（即一百二十年），而易腐坏的东西却没有腐坏，没有光芒的地方却发出了光芒。这真是一个神奇的现象。

人们称之为“神异”，这存在于可知与不可知之间，正是人们从怀疑到相信、从吝啬到慷慨的时候。之前的住持性华曾有意复兴寺庙，但未能完成就去世了。现在，当地的信徒们邀请心空上人担任新的住持，并认为我与这座山有缘，因为之前朝天桥的福气，使得寺庙能够得以重建，他们希望我能说几句话来引导。

我虽然不才，但恭敬地解释佛教的教义。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都是心的显现，一切法（事物）都归于识（认知）。识有生有灭，因为法有生有灭；心无生无灭，因为心本来是空的。心空则不产生一切法，心无一法，则一切法都归于心。世界有形成有毁灭，但真如（佛性）却不动；万法有生有灭，但真性本空。这又岂是一座桥或一座寺庙的成毁所能比拟的！

心空上人，只要你信念坚定，心无挂碍，自然会有护法神庇佑。你能够看空一切，不陷入尘世的纷扰，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因为建立而得到解脱。心空上人心空法空，我言空，各位施主布施空福空，这样的利益是无量无边的，真是不可思议的。

（包乾书译）

注：朝天桥：据民国《古田县志》记载，朝天桥“在一都水口北五里。宋时建，后废。明正德十三年，许文经等捐资重建，殿撰舒芬为之记，后燬，曹观察学佺倡建。

赏析：曹学佺《古田曹山寺重兴记》

曹学佺的《古田曹山寺重兴记》，通过对古田县北部水灾及曹山寺重兴的描述，展现了他对自然现象与宗教信仰的深刻理解。

他在文中表达了对佛教教义的理解，认为一切法（事物）都归于识（认知），而心空则不产生一切法。这种观点体现了佛教中“空”的概念，即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没有固定不变的实体。

曹学佺毕生好学，除了对文学、诗词、地理、天文、音律、诸子百家等有研究外，本文还展示了作者对佛教哲学的深刻见解，以及对人生、自然和宗教之间关系的思考。





原文来源丨陈庆元校 上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