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记忆里的红籽粑

木子

贵州 李翊 <font color="#167efb"> 初春,暖阳洒满山村,给山村平添一份祥和,或许是从心底里就升腾起一种怀旧的情结,我情不自禁地来到村寨后面的山坡上,搜寻儿时散落的往事。<br> 不远处,一茏深红的红籽泡点缀在山腰的枯草丛中,经过雪凌之后,在初春的阳光里张扬着,显得特别耀眼。零星的叶子间,红籽泡籽粒饱满,色泽光鲜,如红玛瑙一样惹人喜爱,在交错的枝丫间挤挤挨挨,拥簇成一团烈焰。</font> <font color="#167efb">从入冬到第二年初春,山上的野果就只剩下红籽泡可以品尝的了。我摘了几粒放在嘴里咀嚼,甜津津的且略有点儿微涩,但生脆的清香味在舌尖萦绕,这就是小时候吃到的原汁原味的感觉。我很难说清楚,自己在时光里被挤来挤去,漂来漂去的时候,依然钟爱家乡山坡上的红籽泡,正如品味生活的艰辛和感知甜蜜一样,必定那段远去的岁月,已经在我的生活里烙上难以抹去的印记。不知是在饥荒年代还是天无绝人之路,那时的红籽泡籽粒又大又红,满坡山岭都生长着,不但生吃时的味道也特别清甜,而且还可以做成香甜可口的红籽粑。</font> <font color="#167efb">记得小时候,我与祖母一同到村寨后面的岩口坡去抖红籽泡。那时的我只有七八岁,帮不了大忙,只是作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大部分的劳作都是祖母一人完成。<br>那是个阳光融融的秋日,祖母背一个篾背,篾背里放一把柴刀,几条口袋,小撮瓢,一个小簸箕绊在篾背上。其实祖母已经六十多岁,那是生活所逼,一日两餐没有其他的细粮来添加,就想到不是办法的办法,抖些红籽泡来加工制作食品。<br>抖红籽泡是一份体力活。祖母说选红籽泡要掌握几点,一要选红透的;二要选籽粒大,没有被虫子咬过的。祖母每走到一棵红籽树前先要摘几颗放到嘴里尝一尝,认为不涩不苦就可以了。当然先做些准备,砍一两尺长的树叉用来把红籽树叉歪,便于好砍。祖母患有慢性支气管炎,每砍掉一棵红籽树或是抖完一树红籽泡都气喘吁吁的,很吃力。祖母砍倒一棵红籽树,我帮忙拖到圆圆的簸箕旁边,我很卖力,放好后,祖母把红籽泡架在簸箕里,用四五尺长的木棍在红籽树上用力地怕打,红彤彤的红籽泡欢快地在簸箕里跳动,然后安静地躺在里面。看着祖母那瘦弱的身子在一弯一仰,干枯的手臂不停地来回晃动,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也尝试着,一不小心被刺了手背,生痛生痛的,一颗红色的血珠子在手背上慢慢地变大,我望着刺痛的手,嘴唇嗤嗤的抖动几下,祖母把我的手抓过去,用嘴吮吸,然后吐掉,从荷包的角角里拈出细细地布尘,沓在伤口上。祖母说,干什么事都不要蛮干,以后要小心点。红籽树上的刺坚硬且锋芒外露,稍有不慎就被锥得钻心的痛。<br> 每抖完一小树红籽泡,剩下的干枝,祖母就用木棍把它挑得远远的,免得挡手脚,不好操作。一会儿,半簸箕的红籽泡在祖母的吆喝声中光鲜亮丽,一地落红,祖母的脸上洋溢出一份欣慰。<br>祖母说,快把口袋取过来装红籽泡。我拧着口袋的口子,祖母用小撮瓢一瓢一瓢地撮起倒进口袋里,红籽泡鲜嫩的籽粒争先恐后地跳进去,身子挨着身子,身子压着身子,一团和气。祖母用粽叶捆紧袋口,对我说,你就帮我扛这一小袋。我望着鼓鼓的的袋子,满心欢喜。<br>篾背篼在祖母的背上压着,祖母的背有一点驼背,拄着拐杖,非常吃力。山路不是很好走,祖母的脚也不灵便。快到山脚的时候,祖父来了,祖父接过祖母的篾背,祖父一把夺过我扛着的口袋,我倔强地说,我还可以。祖父说,看你的脸都红透了,还装熊样。祖父说,你们慢慢地来,我前头先走了。祖母解下围腰,擦去我脸上的汗珠。我对着祖父说,来跑盘哈,看那个跑得快些。祖父说,跑啥子哟,小心走路就行了。</font> <font color="#b06fbb">及时晾晒是为了防止红籽泡放久了发霉,做不出可口的红籽粑的最好的方法。用晒席晾晒红籽泡,必须趁天气晴朗或有太阳才能晾晒,尽快把红籽泡晒干。晾晒的时候,在院坝里打开晒席,用湿帕子在晒席里擦一遍,倒进红籽泡,用谷耙慢慢地耙开。祖母特别的细心,坐在阶阳的粑槽上,手里握着响篙,当有鸡鸭鸟儿靠近时,响篙就在阶阳边的“晃晃”地敲响,鸡鸭鸟儿就飞快地逃窜了。当然,也怕他们拉屎在里面。从晾晒到收,祖母都不会离开半步。<br>晒干后的红籽呈暗红色,皱皮,择去干叶子后用口袋装好。接下来就是磨面。石磨是手推磨,石磨安放在老屋前的过道里,祖母则坐在磨子侧边的高凳子上,祖父取下挂在草索上的搭钩,祖父老练地把搭钩的钩头稳稳当当放进磨把的圆眼里,祖母添上一把干红籽,随着祖父的两脚跨成“人”字,手牢牢地抓住搭钩的推把,一仰一弯,磨子的上叶开始转动,粉红色的粉末从磨缝里洒出来,洒在木槽里,粉末不断的飘洒,越叠越厚,望着洋洋洒洒的红籽粉末,祖母翕动着嘴唇,微微地笑着。我也掺和到祖父的行列,因为人太矮,只能把手搭在推把上,祖父用力一推,一扑爬摔在磨子前面,只好靠边站着</font>看。 <div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磨好的红籽面,用蒸熟的红苕在锅里压成红苕泥,把红籽面掺进去,用手揉和,捏成拳头大小的球状,一个一个得摆放在预备好的耙箅上,放满一耙箅,就盖上小簸箕,开始蒸红籽粑。我就在灶前灶后窜动,巴望着早一点吃上可口的红籽粑。还不断地往灶膛里加柴火。蒸汽升腾,红籽粑的清香弥漫在灶间屋的角角落落,也窜进祖母的心里,是祖母瘦小的身子在蒸汽弥漫之中被裹成一团水雾。</span></div><font color="#ed2308"><div style="text-align: right;">我们姐弟几个吃着热气腾腾的红籽粑,心里美滋滋的。祖母说:红籽粑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容易消化,而且上茅厕很费力,拉不出屎。祖母还说,某个寨子里有一个人因为多吃了红籽粑,结果不能正常排大便,给撑死了。“吃红籽,拉红屎,拉不出来喊老子。”我不知道祖母说的这句话的真假,当然,我和弟妹们也不敢拿祖母的这句话来验证。后来,因为到区上(那时没有新的乡镇划分)读中学,直到祖母去世,就再也没有吃到香甜的红籽粑了。所以,对儿时的那段生活和那个年代缺衣少食的感受特别的深,也是在追忆和祖父祖母一起生活的一段美好时光,想留住那份感动和至真至善的天伦之乐的画面。</div></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