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泱泱（长篇小说）30

陈殷山

作者/陈殷山 淄水泱泱 第六章（五） 　　桃花巷位于百福楼东侧，是一条狭窄逼仄、铺满青石板的古老胡同，呈南北走向，因历史上这里曾有一片桃园而得名。白天看它似普通小巷一般且人流稀少，与其它街巷并无二致，但每当夜幕降临时却是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只见满街鲜艳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和温情，红彤彤地映照在幽幽的青石板上，整个街巷如梦如幻，弥散着神秘、诱人心魄的气息。此时那些衙门官人、商行老板、闲人骚客和社会各色人等会纷至沓来、听曲娱乐、狎妓快活。 李瑞义低着脑袋心慌意乱地走进了桃花巷，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已是临近晌午，此时他心里乱的像一团烂麻绳理不出个头绪，心想是直接去寻芳阁找唐少爷呢，还是自己也去那勾栏之处寻得娇媚姑娘逍遥一番，他内心紊乱地反复琢磨着一时拿不定主意，漫无目标地游荡在古巷深处，踟蹰中忽听一娇嗲之声飘然传来：“哎！客官……” 李瑞义抬头顺声瞧去，只见不远处鸣凤院门房屋檐下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正倚着门柱向自己打着招呼，李瑞义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定睛仔细一看，只见此女生的面似桃花，蛾眉皓齿，一幅天生丽质、千娇百媚的模样，李瑞义暗暗惊讶，心想这不是七仙女下凡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娇艳的美人，顷刻之间心跳怦然加速、热血喷涌，脑门儿一阵眩晕。当他眼神正炽热地紧盯着那尤物急切地考虑要不要去鸣凤院玩乐一会儿的踌躇之时，忽听背后寻芳阁那边传来送客的声音，他不由慌忙地躲到路边老槐树后侧目偷看，心里猜测是不是唐二少爷要出来了，随着那边拉开门栓的声音，只见那老鸨胡大腚轻轻地开了大门，鸨公王老扒哈着腰陪着客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仔细一瞧那客人果然是唐二少爷，胡大腚和王老扒说着恭送的客套话，隐隐地听到唐二少爷说抽空还要再过来，然后看着他无精打采、迈着疲惫的脚步往百福楼后门所在的小巷而去。 李瑞义看着胡大腚和王老扒回去关了大门，便从老槐树背后出来，心想唐二呀你可真行，看你累得这个熊样肯定是折腾的够呛，到底是啥样的雏鸡把你迷成这样？边想边回头再向鸣凤院门房屋檐下望去，只见大门已经紧闭没有了一点动静，那婀娜迷人的女子也不见了身影，李瑞义不免觉得有点沮丧和落寞，心里顿感空落落的，此时他已没有奢望和勇气去叩开那扇充满诱惑的肉欲之门，他原地立足凝思片刻，短暂的冷静和理性告诉他应该赶紧回到百福楼去找唐二少爷，先办完正事再说。 他没有尾随着唐二少爷走百福楼后门，而是疾步地走出桃花巷南口，右转拐弯到县衙前街从正门进入百福楼，柜台的伙计忙迎上前来打着招呼：“老板，你要住店？” 李瑞义答道：“俺是来找人的，你看见唐家岭的唐二少爷上楼了吗？” “二少爷刚刚上去。”伙计答道。 李瑞义抬腿走向楼梯口准备上二楼。 “老板！请等等。”伙计喊住了他：“二少爷上楼时嘱咐俺说，不让外人上去打扰他。” “为啥？”李瑞义不解地问。 伙计答道：“看着二少爷无精打采的没有精神，哈欠鼻涕的，是不是上了烟瘾。” “哦，快晌午了，他饭肯定还没吃，俺上去看看。”李瑞义执意要上楼，伙计拉住他道：“俺先上去问问，你等等。”说罢伙计“噔噔噔”地先上了二楼。 “哎！你就说河西镇东宅门的人找他有急事。”李瑞义叮嘱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伙计下来道：“去吧，少爷让你上去。” 李瑞义一听快步上了二楼，来到了唐二少爷的住处，一进门看见少爷斜身躺在黄花梨的卧榻上，手持云铜黄竹的烟枪，面对着广州产的烟灯正在吞云吐雾，女仆在侧忙着给他打着烟泡。 唐二少爷斜眼看着面向自己作揖寒暄的李瑞义，慢慢地把含在口中的烟嘴拿开，说道：“来啦，弄上两口？” “不，不！俺可没有这口福。”李瑞义笑着连连摆手。 “这可是上好的福寿膏，你不尝尝可惜了。”唐二少爷说罢又吸上几口，然后问道：“今天你来有事吗？” 李瑞义忙不迭地说道：“还是俺家兄长办执照的事。” “喔，上次说的条件你们考虑好了吗？”唐二少爷继续问道。 “凑得差不多了。” “那好，你先候着，等俺吸完了这口咱再说。” “好好，你慢用。”李瑞义说完退出房间来到隔壁的茶房等候。 唐二少爷过完烟瘾，先前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慢慢恢复了一些，便把李瑞义叫过来进到里面的套间，问道：“三百两银子都准备好啦？” “二少爷，现在是这么种情况，先前俺大哥打那口井的时候花销很大，现在手头上有点紧，暂时拿不出三百两银子，这不东凑西借的好不容易凑了二百两，先给少爷拿来用着，等事办好以后那一百两一定补上。”李瑞义堆着笑脸略显尴尬地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银票准备递给唐二少爷。 “啥！二百两？你开玩笑呐。”唐二少爷瞬间瞪大了眼睛，很不高兴地说道。 李瑞义见状慌忙拱起手来说道：“二少爷，实在是不好意思，俺家现在确实是手头不宽裕，至今还拖欠人家的工钱呢，你宽限些日子先给操办着，等俺们凑齐后保证给少爷送来。” “你觉得这区区二百两送给县衙的老爷们，能撑开他们的眼皮吗？”唐二少爷不爽地问道。 “是有点少，不过俺们小家小业的，在这节骨眼儿上是真得张罗不开了。”李瑞义一脸苦相地解释着。 唐二少爷眉毛一竖大声说道：“啥？你们家还小家小业？你们家在河西镇也是赫赫有名，除了张大头不就是你们家最富嘛，你心思俺不知道？” 李瑞义苦笑道：“少爷呀，俺比张大头家可差远啦，根本没法比，若和少爷恁家比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你们家一个小拇指头都比不上啊。” 唐二少爷生气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李瑞义，心想你小子在这件事上若要糊弄俺，你还嫩了点，哼！别看比我大两岁。 “你这少了一百两，那事办成办不成就很难说了，如果办不成，你可别埋怨本少爷。”唐二少爷此时心里暗暗高兴，他琢磨着这样正好，如果办不成的话就有了说辞和退路。 “二少爷你就先帮帮忙，日后少不了报答你。贵府家大业大，在这盤阳县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恁们家跺跺脚那整个县城都得哆嗦，就是那县衙也要敬贵府三分，凭少爷的本事没有办不成的事，俺们家就托少爷的福了。”李瑞义竭力地奉承着唐二少爷。 “嚇，你还挺会舔腚，平时可没看出来。”唐二少爷听完李瑞义说的一番话讥笑道。 李瑞义觍着脸说：“俺说的都是实话，在这方圆百里谁不认识二少爷，你办事谁都得给面子不是。” 唐二少爷经李瑞义这么一顿猛夸怨气消停了不少，不由地慢慢高兴起来，说道：“那可不，大了不敢说，在这盤阳地界还真没有本少爷办不成的事。”说着他拍了拍李瑞义的肩膀继续说道：“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俺就帮你这一回。” 李瑞义一听连忙递过来银票，十分欣喜地说：“拜托拜托！托少爷的福，一定会办成的。” “那可不一定。”唐二少爷又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令李瑞义又不安起来，他慌忙说道：“俺回去一定抓紧凑凑那一百两银子，你放心。” 唐二少爷听着把眼一闭，随后说道：“俺尽量地往好处办，办不成的话有失俺的身份。” 李瑞义松了一口气，听唐二少爷这口气肯定会认真给办的。 两人你来我往、各怀心思的商定好此事，李瑞义终于如释重负，心想再和少爷说点闲话，看看他能不能说点去寻芳阁玩乐的事，借此放松一下心情，于是便问道：“今天见二少爷精神不振，看上去有些疲惫，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操心太多累着啦？” 唐二少爷半眯着眼睛说道：“又困又累啊，夜来后晌折腾的一夜没睡。” “少爷不要太劳累，生意上的事还是让管家和下人们多干点。”李瑞义装着糊涂，假模假样地说道。 “啥生意的事，俺昨晚去那桃花巷啦。”唐二少爷说着说着来了精神，眼睛闪烁出一丝游离的亮光。 “哦，二少爷去哪家快活啦？” “本想去燕春楼听听曲，路过寻芳阁正巧碰上胡大腚，死哧白咧非得拉俺去她那院子，你想想她那院有啥好货，俺不想去，胡大腚说刚买来个雏儿挺好看，俺想那就进去看看吧，你猜怎么着，这一看不要紧，真亮瞎了俺的眼啊，那小雏太他娘的好看了。”唐二少爷说到此神情又亢奋起来。 “哈哈，原来少爷是去逛花楼了，俺说今早晌咋找不着你。”李瑞义陪着笑脸说道。 唐二少爷眯着眼睛沉浸在回忆之中：“那小雏鸡嫩着呢，长得尖鼻子辣眼水灵灵的，可招人稀罕呢。” “是处吗？”李瑞义色迷迷地笑问。 “当然是，俺花了二十两银子，胡大腚说给本少爷留着的。”唐二少爷得意地回答。 “二十两？那燕春楼的花魁也花不了这么多。”李瑞义惊讶地张大了嘴。 唐二少爷不以为然地笑道：“二十两是多了点，咱不就图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嘛，再说那闺女也是胡大腚花银子刚买回来的，多花点钱算不了啥。” “真是黄花么？胡大腚刁着呢，可别让那老鸨给算计了。”李瑞义讨好地说道。 唐二少爷把眼睛一瞪：“啥？她敢算计俺，她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她不想在这桃花巷里混了。”他直看着李瑞义又轻声地说道：“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俺还不知道？”说罢嘴角挂起一丝淫荡的笑意。 俩人闲扯了一会儿，李瑞义说要请唐二少爷去酒楼喝点，唐二少爷为了过会儿再去寻芳阁寻欢借故推托，李瑞义只好客套一番后告辞。 （待续·声明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