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童年的记忆（二）《小河》

憨人老宋

《小河》 一连村前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我刚到一连时，感觉这条小河很宽，蹚水过河得走十来步。水也很深，能没过我的大腿根呢！是一条了不起的大河。其实在大人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进村得过这条河，没有桥，车马直接蹚水过河，把过河的地方蹚的很平整也更宽阔了一些。行人得踩着边上露出水面的石头过河，石头是有人摆好了的，间距很适合大人步幅。 刚来的时候，我是没有机会单独到河边玩的。河虽然不大，但是，有许多地方挺深，当时的我，如果不知深浅，自己去到那里玩儿，灭顶之灾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逐渐长大了，小河也成了我们必不可少的游戏场地，每年夏天放暑假，只要没有被其它事情羁绊，总是能在河边找到我们的身影。 村里的人洗衣服都去河里洗，一般都是晌午饭后去，气温高了，河水也不那么凉了。一个大盆、一堆衣服、一块肥皂，一个棒槌、一顿猛捶。很快就把一堆衣服洗干净了，晾在河边的树丛上或者沙滩上，和姐妹们说一会儿张家长李家短，没有多长时间衣服就干了。 我们下河比她们来洗衣服的时候要早一点儿，撂下饭碗就往河边跑，边跑边脱衣服，光着屁股一头钻入我们历久修整的比较深地游泳区玩起水来，我们以为，就我们这个样子，那些村姑、村嫂们，会因为害羞，不会来我们戏水的附近洗衣服，可是，情况与我们想象的很不一样，她们不但来，来了该干啥就干啥，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害羞的倒是我们，有一个人绷不住了起身逃跑，其余的就会跟着一哄而散。先跑的往往都是些比较大的孩子，小孩子不知羞臊，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跑。如果没有人逃跑，也就相安无事了，各忙各的，一会儿就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变着花样玩儿够了，然后，该干啥就各自忙去了。漫长的假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度过的。 我们往往会不满足这刚刚没过屁股的水面，有人提议修拦河坝，大家就会积极响应，找一些树枝、塔头在水面窄的地方修坝，经常是刚刚修好，没等我们享用就溃坝了，不溃坝也玩不了多长时间，水憋多了压力逐渐加大，我们再玩的疯一点，岂是一道土坝能承受的，溃坝是必然地。溃坝了再修，有时候就是在反复修坝溃坝的忙活中疲倦收兵的，但是也从中收获了快乐！ 我们玩儿水其实是受限制的，家长并没有持开放态度，感觉哪儿不对了就会问一句：“是不是又下河了？”回答一定是：“没有！” 这时，家长就会在被审者身上，用指甲轻划一下，一看显露出白印痕，不由分说屁股上就会有巴掌招呼。 河里有好多鱼，但是很少有大鱼，基本上都是和大人的手指那么长的小鱼。我们治鱼的方法很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筛子去河边的树根下或塔头下捞，几乎没有一下是没有收获的，多的时候一筛子能捞着十多条呢！ 竭泽而渔也是治鱼的有效手段，多是在河水少的时候用。找一条小河汊，在上游别坝，水断流后鱼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在干河道里挣扎，我们直接拣鱼即可。这种方法虽然收获很多，但是乐趣要少一些。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发现有鱼钻到石头下面，另找一块石头砸底下有鱼的石头，然后把石头翻开，就会有被震昏的鱼漂起来。许多时候凭感觉，随便砸几块底下可能有鱼的石头，也经常会有被震昏的鱼成为我们的战利品，找根柳条穿起来，拿回家还是给鸡吃。 水深一点儿地方鱼要更多一些，要想治这里的鱼，其它的办法都不灵了，又没有网，只能钓。鱼钩是用缝衣针在灯火上烧红了煨的，鱼线就是缝衣服线，找块牙膏皮做鱼坠，那时候牙膏皮，都是铅皮，撕一块缠到线上就是挺好的鱼坠，鱼漂就是秫秸杆，找来一根长一点儿的苕条，就是很不错的鱼竿。鱼食就是蚯蚓，在河边随便找个地方挖一挖就能掘出来几条蚯蚓当鱼食。 我钓鱼从来不看鱼漂，我一直认为，鱼漂只是让鱼钩不沉底，起到把钩悬起来的作用。也没有人告诉我钓鱼得看鱼漂，我只看鱼在鱼钩附近活动的情况，河水清澈见底，鱼的表现一目了然，感觉它咬钩了就急忙提杆。直到好多年以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清澈见底的水里，钓鱼得看漂。 河里不只是有鱼，还有蝲蛄，现在蝲蛄的身份高了，叫小龙虾。蝲蛄平时在水里觅食时，举着两只大鳌，慢慢地搜索着往前爬，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遇到危险逃跑时，尾巴就会一弹一弹的迅速地倒退着离开，以躲避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们小朋友，只会在水浅的地方抓，从它后边下手，一气儿也能抓上十来只，够自己吃一顿了。 大人们不愿意下水时，可以找一些鸡肠子和麻道缠在一起，在蝲蛄出没的地方钓。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半水桶的收获。 收获的蝲蛄放点儿葱姜，用盐水煮一煮就可以吃，很少有人用油炒，油比较金贵，每家每户的食用油数量有限，打牙祭的吃食怎舍得再浪费油呢。收获多了，有的人家会做成蝲蛄酱，我只吃过，感觉味道不错，但是，不知道怎么做。 小河水是可以直接喝的，我们在外面玩，渴了就直接趴在河边，像牛马饮水一样，四肢着地，咕咚咕咚地喝河水，即使上游有洗衣服的，也照喝不误。因为我们有检测水能不能喝的办法，不知是哪个小朋友说的；水能不能喝，只要往水里吐口唾沫，看唾沫能不能很快散开就知道了，能很快散开的就能喝，否则，就不能喝！ 小朋友们一直用这个办法检测水质，发现在相对平静的水面，唾沫不太容易散开，所以不能喝。而在水流比较急的地方，唾沫落到水里马上就散开了，所以，我们都是在水流急的地方喝水。这个办法好像真的管用，小朋友们喝了河水没有一个闹病的！直到我参加工作，到了生产建设兵团，还相信这个办法。思维已成定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遭到同学们的讥笑以后，才回过味来，小时候以为是很科学地检验水质的手段，竟然是伪科学。 冬天的小河仍然是我们的游戏场，每人一个爬犁两根冰锥，一个跟着一个顺着河道滑上来顺下去互相追逐，冰面上常有泉水泛上来，我们就在泛上来的水面上滑，一不小心翻了车就沾上一身水，很快水就在衣服上结成了冰，一动就咔咔响。即使这样也绝不先退场，啥时候玩儿够了，再带着一身冰铠甲回家。不管是谁，这个样子回到家里，挨一顿审也是免不了的。 那时候，我们在小山沟里，不知道还有冰刀这种滑冰利器。起码我就不知道！我们穿的‘冰刀’，小朋友们管叫它冰鞋。其实就是在一块木板安两根铁丝，在靠近脚尖的位置锯一个台阶顺着钉进两个留着钉帽的钉子，绑在鞋上就可以滑冰了，前脚尖处的钉子帽负责抓冰，后面的两根铁条负责滑行，这种冰鞋在积雪的马路上也能滑，到了冰天雪地的季节，冰鞋几乎天天绑在我们脚上，很酷的样子。我们认为这样会省鞋，也能让行走的路途和用时变短。实际上鞋坏的更快，磕磕碰碰挨摔的概率也大大地增加了。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家的一个小青年，穿着真正的冰鞋冰刀，在小河的冰面上飞一样地滑行，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的东西滑冰！ 小河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应该是1960年7月份，连阴雨下的昏天黑地，雨水渐渐地从小河一直漫延到村里。时间不大，山洪下来了，河水卷着巨石、小树、还有一些没太成熟的窝瓜土豆咆哮而下，激起的水浪比房子还高。 大人们早就集合到河边修应急水坝去了，想阻挡河水漫灌进村，一开始还起了些作用，河水沿着水坝向下游流去，洪水下来不一会儿，就把水坝冲开一个口子，洪水直奔村子而来。我父亲是连长，当时，看到情况紧急，父亲大吼一声：“共产党员跟我上！” 全村的青壮年职工都冲上去了，总算没有让洪水给村子造成更大的伤害。 抗洪的情况是很多年以后表哥说的。前几年，我写了一篇回忆父亲的文章《不一样的父爱》，上传到美篇，被某编辑看到后，觉得还不错，就刊登在牡丹江报上，表哥也订了这份报纸，也看到了这篇文章。我写的文章里，没有抗洪这一段，我只知道发大水了，发大水还给我们带来很多乐趣，却不知道还有这么惊险的一幕。和表哥一起喝酒的时候，又聊起了那篇文章和我的父亲，说起当时发大水的情况，是他跟我说地，我问他：父亲是不是真的说了‘共产党员跟我上’！怎么像电影里说的呢？ 表哥说：“当然是真的，不光党团员上去了，转业兵上去了，河边所有的职工也都上去了！” 表哥比我大一旬，也参加了抗洪，他说的话我信。 洪水过后，小河也完全改变了样子，河道被洪水冲刷，拓宽了许多，河两岸原有的植被不见了踪影，裸露出大大小小的石头，河道中也都是碎石头，大的几块都比一头卧牛还大，到处都是被洪水冲下来的土豆、西葫芦、树木…… 我大姑看到这种情况，愁的直抹眼泪，我们小朋友却很开心，跑出去拣土豆、窝瓜、西葫芦，去车道沟里抓鱼。好几天，兴奋劲儿才过去。 好多年以后，我又回到过小山村，感觉河其实很窄，河水也不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直接喝了？村里的房子好像也矮了许多，村子里的路看着也短了，和我记忆中的小山村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