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仁香

秦勇魁

腊八节，这个深深烙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节日，总是带着一股浓厚的乡土气息和家的温暖。在老家，有句俗语“吃了腊八饭，糊里糊涂干”，它简短却富有深意，形象地描绘了农村腊八节的重要性——它不仅是冬日里的一次美食盛宴，更是家人团聚、传承文化、祈福未来的重要时刻。

从我记事起，每年的腊八节都是家里开始忙碌和期待的日子。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村庄时，整个村子仿佛都沉浸在一种神秘而庄重的氛围中。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腊八粥的香气，那是一种混合了麦香、肉香和各种调料的独特味道，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而家里，那碗香喷喷的麦仁饭更是必不可少的美味。麦仁的准备工作总是充满了乐趣和挑战。记得那是一个不太干旱的冬天，村里的涝坝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仿佛一个天然的冰库。腊月初七的下午，阳光斜洒在冰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嫂子带着斧头来到涝坝边，小心翼翼地凿开一个脸盆大小的冰窝。望着冰窝里的冰硝，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将拌了水的潮湿麦子倒入冰窝中，用农村夯土的石锤轻轻地夯打。随着石锤的每一次落下，麸皮逐渐脱落，露出了里面洁白的麦仁。这个过程需要反复几遍，直到麦仁变得干净无麸皮，每一粒都晶莹剔透，像小小的珍珠一样。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这样的准备工作不仅是为了美味的麦仁饭，更是一种对传统习俗的坚守和对家人的爱。

腊八节的早晨，天还未亮，整个村庄还沉浸在沉睡中。我家的厨房里却已经亮灯点燃灶火，母亲和嫂子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母亲熟练地加汤调味，嫂子则拉着风匣，炉火熊熊燃烧着。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洗净剁好的猪头被放入锅中煮至熟烂后捞出，那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接着，在肉汤里加入已经揣好的麦仁，大火煮上一个时辰，直到麦仁开花、香气扑鼻。那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一次次地走进厨房，想要提前品尝那美味。

当麦仁饭快煮好时，母亲开始忙碌起最后的调味工作。她将猪头肉脱骨切碎成小钉状，那肉质鲜嫩多汁，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接着，她切好大葱，那葱香与肉香交织在一起，更是让人垂涎三尺。在炒锅中倒入菜籽油烧热后，将猪头肉和葱末一起放入炒锅中翻炒出香味。那一刻，厨房里仿佛变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海洋，香气四溢。最后，将炒好的猪头肉和葱末倒入大锅的麦仁中搅拌均匀。那一刻，整个厨房都仿佛被点亮了一样，那碗香喷喷的麦仁饭终于制作完成了。这碗麦仁饭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家人之间情感交流的纽带，每一口都充满了家的温暖和爱的味道。

母亲逐个叫醒还在熟睡中的我和侄子侄女们，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却也被那香气所吸引，迅速地洗脸后来到餐桌前。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麦仁饭，我们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那麦仁软糯绵密，猪头肉鲜嫩多汁，葱香四溢，口感层次丰富，让人回味无穷。我们一边吃着美味的麦仁饭，一边聊着天，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期待。整个餐桌都充满了幸福与满足的气息。

在腊八节这天，母亲还会给我们讲一则寓意深远的故事。她说从前从前的从前腊月，有一户人家老人病重，家里人担心过不了春节。就在腊八这一天，他们宰杀了家里唯一的母鸡，将腹内心肝肠肺掏洗干净后，在鸡腹中装入麦仁和调料，用针线将鸡腹缝合后下锅煮。当满院香气飘散时，病人闻到了香味，精神马上一振。家人将煮好的鸡端上桌子让老人食用，并告诉他这是一个圣仙留下的方子，必将食到病除。老人吃了这只鸡后，大病痊愈，活了九十九岁。这个故事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爱的力量，也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时光。

腊八节里的麦仁饭与家的传承紧密相连。它不仅是一碗美味可口的饭菜，更是家人之间情感交流的纽带和文化传承的载体。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我们共同品味着家的味道、感受着爱的温暖、传承着文化的精髓。那碗香喷喷的麦仁饭不仅让我们回味无穷，更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了家的归属感和文化的根源。那碗麦仁饭的香气，仿佛穿越了时空，将我们与祖先紧紧相连，让我们在每一个腊八节都能感受到那份浓浓的乡情和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