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一号”：碛口

山居亭主

　　谁敢自诩“天下黄河第一镇”？碛口！碛口在山西吉县，吕梁山中，晋陕大峡谷黄河东岸。黄河流经河套平原至碛口河滩，水流舒缓，舟船畅行无阻；河滩以下，黄河河道起伏跌宕，礁石林立，船不能行，碛口就成了黄河中上游优良的天然水陆码头，连接西北华北，辐射华东华中乃至外蒙俄罗斯等，富甲一方，有“碛口一船半山西”之说。

　　初到碛口是去陕北路过，虽春寒料峭，宿窑洞睡热炕却很温暖。老板娘的儿子放下手里的泥瓦活，带着一身泥浆领我们逛街，边走边“解说”，满满的碛口乡音。街上的石板透着岁月的幽光，民居沾满了浮尘，原木原色的店铺铺面经过风雨浸湿，显露着岁月的沧桑。路遇一个拍抗战戏的剧组，一小演员跑到我们跟前，有些激动，说，河北邯郸来的吧，好久没回家，听你们说话好亲切。

这次到碛口，古镇变化很大，显然经过了“旅游开发”，街道修整过，许多路段铺上了水泥，老建筑做了包装，又盖了不少新建筑，尤其是添加了诸如卧虎藏龙、黄河漂流、二碛冲浪、麒麟沙滩、黄河土林、红枣园林等新的游玩项目。游客选择多了，“古镇游”却不那么“纯粹”了。好在时已入冬，那些季节性的项目大多关张歇业了。 碛口古镇的景点主要分布在黄河与小支流湫水河交汇的河湾一线，沿河而行，可观赏河岸山水，寻觅古渡口，遥望二碛河滩；漫步镇中主街五里长街，可逛老字号商铺，品赏具有黄土高原特色的古民居、老窑洞；到镇子中间，沿石阶小巷爬上镇子背靠着的黄土塬卧虎山，可俯瞰碛口全景，纵览大河风光。当然，别忘了到山上的黑龙庙中拜一拜龙王爷。

　　许多古镇一旦成了景区，商铺里的东西便大同小异，古玩不古，特产不特，所谓纪念品也没多大纪念意义。而昔日的碛口车来船往，商贾云集，所做的生意皆“真生意”，商品货真价实。据说，碛口鼎盛时，小小的镇区汇集了三百八十多家商铺，西北的药材裘皮，内地的布匹瓷器，南方的茶叶水产，海外的洋货，以及农事工匠所用之物，无所不有。

　　晚清民初，碛口涌现出八大商号，其中，铺面最大的是邯郸籍韩家“兴盛韩”药铺，生意做遍长江以北（看来碛口与邯郸还真有些缘分）；最有财力的是晋商“巨族”乔致庸“大德通”票号（钱庄）碛口分号，辐射整个大西北；最具“硬核”实力和权势的是祥记烟草分公司、义记美孚洋油公司，专营洋油洋烟等各种紧俏的进口洋货，股东嘛，民国四大家族之一的孔祥熙。

　　碛口为商业重镇，流传下来的故事也多与“财主”有关，比如人们津津乐道的黑龙庙，说靠摆渡为生的英俊后生陈龙救起不慎跌落黄河的少女桃花，两人遂生爱慕。桃花父“蛇财主”瞧不起这穷小子，将其暴打致死抛尸黄河，桃花亦殉情黄河。老天抱不平发洪水淹死蛇财主，而陈龙化作黑龙平定洪水拯救了乡民，于是，乡民在卧虎岗建黑龙庙纪念陈龙。

　　有的“财主故事”，碛口人“欲语还休”，比如流传很广的小曲 《冯彩云》。说陕北米脂美女冯彩云以七石谷米八两银嫁给了碛口一财主，那财主脑上谢顶顶，脖如蔓菁根，又瞎又聋，还“鼻涕旦上两圪筒”。后来冯彩云沦落风尘，成为碛口名妓；再后来，又一财主帮冯赎身从良。小曲明着是对冯彩云的遭遇表示同情，实是宣扬碛口财主还是好人多，囿于冯的特殊身份，说起旧事碛口人又有些难以启齿。

　　碛口因晋商而兴，随晋商而衰，现代交通让其进一步失去了通衢要津的优势，然而，碛口依然鲜亮地活着，只是由商业集镇变成了历史文化名镇。碛口能有今天旅游业的繁荣，少不了两个人的助力，一个是以画江南山水闻名的大画家吴冠中，他看了一眼北方水镇碛口，便滋滋难忘，极力推介；再就是本地盲人艺人张树元，他的三弦书《说唱碛口》，传遍了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