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干部王之铎信札

陈桥

<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26日,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售卖一个名叫王之铎的信札3通8页。第一感觉这批信札有一种难以言表之美:岁月染黄的信笺与老道书法的自然融合,彰显一股文化人的雅气。加之书信中,多提及为自己平反的内容,我认为很有意思。再百度搜索,这个写信的王之铎还不是一般人物:他曾是新四军干部,后任工程兵后勤部副政委。于是我与卖家留言价商购买,得到支持。就在准备下单付款时,卖家发信息说,此人的信还有4通要不?当然要。于是我又以类似之前的价格买下了王之铎另外的信札4通14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新四军干部王之铎信札:</p> <p class="ql-block">  在收到王之铎书信前,一个问题一直萦绕于我的脑际:为什么过去王之铎先生于不同时期写给不同收信人的信,能够在今天集中出现于一个手里呢?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收到信札实物,看见王之铎在一封写给“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的信(没有写信日期)的第一页,上方空白处清晰留有“底稿”二字,这才豁然开朗。原来老干部王之铎先生有一个习惯,就是写信会留底稿。所以,今天的我们才有机会比较集中的看到王之铎先生过去的书信。</p> <p class="ql-block">  我收集到王之铎先生的信,分为两部分。一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他写给上级组织和领导的信,内容主要是反映自己遭迫害问题,要求予以平反;二是平反以后,与战友(同事)诗词唱和等方面的信。现照录于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7年7月15日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的信:</p> <p class="ql-block">  (一)1977年7月15日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的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p><p class="ql-block"> 深入揭批四人帮,全国的大好形势鼓舞着每一个人,也鼓舞着我。</p><p class="ql-block"> 工程兵揭发了紧跟四人帮的小帮派,把被颠倒了的历史正在纠正过来,胜利开展着两条路线斗争,形势和全国一样大好。</p><p class="ql-block"> 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是个闲人,不能为党多做工作,心里是不安的。为了不分散你们的精力,我没来打扰你们。</p><p class="ql-block"> 我无工作已经十年了,本来应当恢复。我相信排除了四人帮以及他们在工程兵的小帮派的干扰和破坏,这个问题好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向你们写这封信,汇报我的思想,等待着你们的指示。</p><p class="ql-block"> 致 敬礼</p><p class="ql-block"> 王之铎</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七月十五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信有三个特别的点:(1)对“深入揭批四人帮,全国的大好形势”充满信心,称“全国的大好形势鼓舞着每一个人,也鼓舞着我。”(2)“……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是个闲人,不能为党多做工作,心里是不安的。”这是一个老共产党员从内心深处向党组织的表白。(3)“……我相信排除了四人帮以及他们在工程兵的小帮派的干扰和破坏,这个问题好解决了。”这是一个革命者对上级组织拨乱反正的坚定信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的信:</p> <p class="ql-block">  (二)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并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的信(无日期、落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月二十一日批判大会上,谭司令员号召揭发“大事记”问题。前几天在文化部支部大会上,我又一次作了自我批评,揭发了当时我知道的情况,以及我的处境。我认为有必要向党委书面汇报。</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召开的工程兵政治部党委扩大上,我对“大事记”的问题,作过自我批评。我认为这(这)是一个大毒草。本月初在给政治部领导的信上,我也指出:这份大事记问题十分严重,确实是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为陈士渠及林彪一伙树碑立传,恶毒攻击了中央及中央军委以及工程兵许多领导同志,且必须彻底揭发和批判的。</p><p class="ql-block"> 陈士渠、胡奇才等非常重视这个大事记,亲自参加编写组的座谈会,作了许多指示,介绍所谓稿(搞)三次夺权反夺权及两条路线斗争情况,各大部抽调干部,组织座谈,提供方便。陈士渠并批准调阅机密文件,亲自审阅编写的初稿。</p><p class="ql-block"> 我被利用参加了这个写作班子。</p><p class="ql-block"> 大约在一九六七年冬,组织部主任姚国民对我说:党委决定成立一个班子,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三大部各抽调一个部处长,政治部由你参加。我就这样被组织上派去(笔者注:“参加”二字被划去)的。</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在政治上是不被信任,许多重要会议,也不让参加,连列席工程兵积极分子会的资格也没有。文化部的工作以此再也不要我管,政治部的部务会不会让我参加,我心里清楚正(整)我。以后,我就被打倒。</p><p class="ql-block"> 这个写作班子,由高磐石掛(挂)帅,我和孙口(笔者:此或为“国”字简写)仁作他的助手,一切由他和无革派的联络员姚昆向陈士渠与批刘委请示,我不参与这些请示和汇报。这件事来龙去脉、怎么阴谋策划的,陈士渠向什么人授意的,最初是无革派和批刘委的主要成员他们写。以后为什么他们又不自己写了,以及编写的指导思想,最初的编写纲目是怎样确定的,我都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上的基调是陈士渠及其批刘委等早已定了的,大事记的条文,是分班执笔写,集体讨论,逐条通过,最后由一个口口总成的。</p><p class="ql-block"> 这个大事记,不是我执笔的,所谓工程兵两个司令部的代表人物,也不是由我的观点来确定划分的,由于我路线觉悟不高,没有认识到林彪陈士渠关于两个司令部以及工程兵三次夺权反夺权的理论的反动性,并有抵制,并且在写作班子中参与部分领导组织工作后,我是有错误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封信里,王之铎给党委重点汇报了几个问题:(1)他<span style="font-size:18px;">对“大事记”的问题,作过自我批评,他认为这是一个大毒草。(2)当时党委决定成立一个班子,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三大部各抽调一个部处长,政治部由我参加。(3)当时,我在政治上是不被信任,许多重要会议,也不让参加,连列席工程兵积极分子会的资格也没有。文化部的工作以此再也不要我管,政治部的部务会不会让我参加。(4)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上的基调是陈士渠及其批刘委等早已定了的,大事记的条文,是分班执笔写,集体讨论,逐条通过,最后由一个口口总成的。(5)这个大事记,不是我执笔的,所谓工程兵两个司令部的代表人物,也不是由我的观点来确定划分的……</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8年5月30日王之铎“关于陈士渠与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手札:</p> <p class="ql-block">  (三)1978年5月30日王之铎“关于陈士渠与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手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关于陈士渠与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p><p class="ql-block"> 一、大约在一九六七年末,组织部佟姚国向我大意说,党委决定成立一个班子,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三大部各去一个部处长,政治部由你去参加,定全脱产。</p><p class="ql-block"> 二、我去时,这个班子早已成立了,编写提纲都有了。有一天陈士渠向当时编写组的全体同志讲了话,作了指示。大约开了一上午的(笔者注:会)讲的是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也就是所谓两个口口口口的历史战。</p><p class="ql-block"> 三、由陈士渠批准,可以调阅保密室档案文件。当写成了一个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的大事记初稿后,打印广泛征求意见。以后我就离开了。最后怎么结果,我就不清楚了。</p><p class="ql-block"> 王之铎</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五月三十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显然,这个手札是王之铎通过回忆整并理出的关于“<span style="font-size:18px;">编写工程兵两条路线斗争史”</span>史实,以为自己申请平反所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8年7月11日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并常委的信:</p> <p class="ql-block">  (四)1978年7月11日王之铎写给政治部党委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并常委的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政治部党委请转工程兵党委谭、王书记并常委:</p><p class="ql-block"> 我受林彪、四人帮路线和陈士渠及其小帮派迫害已经十多年了。免了陈士渠的职,谭司令员到工程兵组成了新的党委,特别是粉碎了四人帮以后,落实党的干部政策,才有了可能性。一九七七年一月十一日、同年七月十五日我在给工程兵党委的信上,均说过:排除了四人帮及其在工程兵的小帮派的干扰破坏,相信组织上会解决我的问题。我怀着这一信念一直耐心等待。现在我书面向党委申诉,请求为我平反落实党的干部政策。我迫切请求撤销陈士渠主持的党委所作“停止王之铎一切职务交给革命群众批斗”的决定一九六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向军委和中央文革的请示报告。但,在未发出这报告前两个多月,就把我停职、批斗了。报告中,编造谎言罗织最状,诬陷我“反对毛主席和林xx,反对毛泽东思想,揭力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隐瞒历史上重大政治问题,包庇和支持反革命亲属。”这一切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捏造。</p><p class="ql-block"> 在四人帮发动了揪演剧队妄图迫害周总理之后,陈士渠小帮派把给演剧队编造的大黑帽子,一一给我戴上,诬蔑我是真国民党、假共产党,国民党别动队、国民党文化特务。以后揭口审查我在演剧队这段历史,长期揪住不放。在上述报告的附件“王之铎主要最行报告中”,以列出的三十二件具体事例,三十件以上属于复申诉,和他们进行了多年的斗争。一九七七年大批干部恢复工作的时候,陈士渠控制下的党委,把给我平反落实政策,妄想将我调出工程兵,继续对我打击和排斥以掩盖他们的错误。</p><p class="ql-block"> 我已经将近十二年没有工作了,特别在陈士渠小帮派迫害下,政治上受到的岐视,心情上受到的压抑,是难以尽述的。我从四十四岁到现在已经五十六岁了,头发都白了。我多么渴望着结束这种境况,日夜都在想诬蔑不实之词,有的完全凭空捏造,有的歪曲事实无限上纲,有的捕风捉影,所谓三友言行、集体加入国民党重大嫌疑、假共产党(无人证明加入共产党)等等都是假的,完全是为了整人,为了打倒我而编造的。陈士渠及其小帮派,把我当成敌人,进行残酷斗争,无情大击,大小会斗争、殴打,搞逼供、抄家、撤电话、撕领章帽徽,停止党的生活,下放农场强迫劳动等一系列专政措施。以后又下放五•七干校(暂时恢复了我的党的生活。)由于我拒不接受强加给我的许多罪名,反望着,在有限的有生之年,多为党和人民做一天工作。</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平反,完全落实政策,还需要一个工作过程,我请求首先恢复我的工作,撤销前党委停止我一切职务的完全错误的决定,允许我回政治部上班。</p><p class="ql-block"> 以上报告,是积压我心中多少年的话,我要求恢复工作,完全符合党落实干部政策三令五申的号召和步署,希望党委批准。我迫切的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此致 敬礼</p><p class="ql-block"> 王之铎</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七月十一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封信长达1200余字,它充分表达了写信人对落实党的干部政策充满信心,他认为:“特别是粉碎了四人帮以后,落实党的干部政策,才有了可能性。”同时,也表达了写信人长期受迫害的痛苦心情,以及盼望早日恢复工作的迫切心情。比如:“我受林彪、四人帮路线和陈士渠及其小帮派迫害已经十多年了。”“反望着,在有限的有生之年,多为党和人民做一天工作。”“以上报告,是积压我心中多少年的话,我要求恢复工作,完全符合党落实干部政策三令五申的号召和步署,希望党委批准。我迫切的等待着。”等语句,感人肺腑,是当时所以受迫害老干部的心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月五日之铎、马口写给作盛、曾言同志的信:</p> <p class="ql-block">  (五)三月五日之铎、马口写给作盛、曾言同志的信。</p><p class="ql-block"> 东湖水暖、江南草绿的时候,欣悉你们以编辑部名义来信,回首往事,战友情深,今后需我们办的事,望多作具体教导。当竭尽棉薄,唯能力有限,难胜重托,如有差池及时多给帮助。刘季华同志离京时,曾请他向编辑部提出:一、请向农机学院及工程兵单位致信,我们所拟草稿僅作参考。二、今后工作任务及方式。三、联络各单位地址电话。以上望予赐教,并盼在你们有空暇时,多多联系,将编辑部与我们有关的工作计划进展程度、最近安排及要求等,我们可以了解的情况告知一二。请向编辑部所有同志转达我们的问候。</p><p class="ql-block"> 专此 敬礼 健康!</p><p class="ql-block"> 马口 之铎</p><p class="ql-block"> 三月五日</p><p class="ql-block">(信末补笔:笔者注)“此件经马口修改后于三月六日寄出。留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月十四日之铎写给瑞华同志的信:</p> <p class="ql-block">  (六)五月十四日之铎写给瑞华同志的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瑞华同志:</p><p class="ql-block"> 剧本很粗略的看了一遍,总的印象是好的,有希望的。这个题材是可以站位的。但要有人愿选他拍片,尚待进一步努力。 </p><p class="ql-block"> 提下面几点粗浅意见:一、怎么把史沫特来写好,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二者相同又不同。剧本历史的真实,因我不了解历史,尚看不出问题,而艺术的真实则应是概括、集中,更大胆的想象,创造出动人的形象,似乎不足。作者思想要解放,更热情、浪漫,塑造好这么一位国际主义女战士。二、李先念最好不上场,至多传达他的命令,听他的电话就可以了。上场形象不好塑造。陈少敏出场否,怎样上场,也应该考虑十分慎重周到。三、面铺得宽,要紧缩。重庆和武汉等场面如何用,新街战斗及其他许多战斗和医院的场面,如何更精练一些。四、对话太多太长。像写小说,不像剧本。形象的东西要多,概念的东西要少。如许多场戏是在七七报社,而七七报社是个什么样子呢:不像现在门口掛个七七报社的牌子,观众一看说明白了。我就想不出七七报社的环境,当时是个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 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更短一点,故事情节的一条主线要明确,要有矛盾和斗争,故事有开展有波澜、低潮、高潮,最高潮节奏和层次分明。</p><p class="ql-block"> 以上粗见,门外汉谈戏,对作者是班门弄斧,请你参考。</p><p class="ql-block"> 祝好</p><p class="ql-block"> 之铎</p><p class="ql-block"> 五月十四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月二十三日之铎写给翟民、光表同志的信:</p> <p class="ql-block">  (七)五月二十三日之铎写给翟民、光表同志的信翟民、光表同志的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翟民、光表同志:你们好</p><p class="ql-block"> 寄来我写的一份诗稿山高水长给你们看,请你们予以斧正修改。</p><p class="ql-block"> 同志们嘱我为了纪念陈大姐,写点东西,自量水平不行,写不出来。我对陈大姐生平又不熟悉,不敢动笔,但我参加了告别和追悼会,当时回来心血来潮,胡诌了些诗句。在这基础上,请马炎、李垠等修改,最后成了这一长诗。——本来有十段,太长,被老马砍了五段,留了一大半。其实还可以删短。</p><p class="ql-block"> 大姐的高大形象,内心世界,以及人民对她的爱戴,我感到难以描绘。只好以抒情的笔法写怀念。粗线条钩勒生平和事绩。所以难免有些空。</p><p class="ql-block"> 直到现在尚未见到关于陈大姐的介绍,你们那里可能有,但可惜至今尚读到。</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们以为这诗,还可以唤起一些对大姐的怀念之情,希望介绍给合适的地方刊用。或者请提出意见。</p><p class="ql-block"> 专此 祝你们好!</p><p class="ql-block"> 敬礼!</p><p class="ql-block"> 王之铎</p><p class="ql-block"> 五月二十三日</p><p class="ql-block">(信末补笔:笔者注)</p><p class="ql-block">我等着工作任命后南下,而直到今天尚无消息。这诗本拟寄道琦、王群同志看,怕他们太忙了,未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以上(五)(六)(七)三封信,应该是李之铎政治上得到平反,但还没有恢复工作职务这一期间的信。因为他在5月3日<span style="font-size:18px;">翟民、光表同志的信中说道:“我等着工作任命后南下,而直到今天尚无消息。”当然,我们还可以从王之铎这些信的书写方式(用笔更随意、自然)以及内容(与战友谈写诗、剧本修改等)看出其政治待遇发生了根本变化。</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1月7日•北湖上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