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写的“行”

轻天

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有一个给我留下深刻了印象，使我任何时候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不是因为他的成绩优秀，也不是因为他有鲜明的性格，而是因为他一手难以形容的字。

说起他的字，用“糟糕”一词形容还稍有欠缺。他的字就像一个跌入酒桶的蜘蛛幸免于难而摇摇晃晃在地面爬走的痕迹。我曾多次对他进行谈话，告诉他写字的基本要领，嘱咐他要下功夫改进。这个学生抬起头，认真地听我说话，我每说一句，他便应一句，眼睛里都是真挚和诚恳。可是过一段时间再看他的作业，仍然没有丝毫的起色，还是混沌一片。

但是，我还不死心，觉得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做好。有一次，我特意叫来了他的母亲。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我直入正题，告诉了她的孩子的基本情况，并把作业本拿出来给她看。那位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就问我，怎么才能提高她孩子的书写能力？我告诉她，写字是一项技能，就像骑自行车一样，只要学会了就不会忘记，终身受益。我叮嘱她在家里加强督促，我在学校看着他。而且马上就放暑假了，我希望她能在假期督促孩子抓紧时间补上这空白的一课，只要他开窍就好了。那位母亲没有多说什么，答应看孩子练习写字。我去上课了，这位母亲也回家了。

时间流逝，一个假期很快过去了。我始终惦记着这个学生的情况。一回到学校，我就立刻找来他的作业查看。当我打开作业本的那一刻，真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只见本子上的字就像蔫不拉几的乞丐横躺在地上，简直看不出哪是鼻子，哪是眼睛。我心里一阵抽搐，极不舒服。用一句话说，他的进步不大。我忍不住问他：“你母亲看你写的字了没有？”他用空洞的眼神望着我，结结巴巴地说：“看……看……了！”我又问他：“你母亲怎么说？”他说：“我母亲说还可以。”那一刻，那个母亲的形象在我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越来越小，最终在我眼前彻底消失不见了。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无法言说。我告诉这个学生让他的母亲再来找我。

后来，那位母亲也来了。我问她有没有看着孩子写字，她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她说没有。她接着说，她觉得孩子写的字还行。我望向窗外，天气阴沉沉，好像要下雨了，我的心像极了此刻的天气。我告诉她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

我想起了一句话，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取法乎下，一无所得。最后，我想了一下，大人有时候就是孩子的一双眼睛，大人眼里有什么样的风景，孩子的心里就有什么样的世界，这话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