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行车的断片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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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行车的断片回忆

儿时小伙伴们常在一起吹牛比本事。她们吹的最多的是：骑二八杠自行车。有的说自己掏空能骑五分钟，有的说自己掏空骑能去砂河镇赶集。旁边稍大个女娃一撇嘴：你们这不算真正会骑车，我能把腿跨过梁坐在座上骑。她脸上的得意让我心痒：自己也要学骑自行车。

贫穷限制了想象，家里没有买自行车的条件，我也就打消了学骑车的念头。直至上初二时，院里忽然有了一辆自行车，记不清是谁的了，星期天，我趁人不备，偷偷推着车出了大门。

推着车穿过铺满石头的下坡路，跨过一条河，又爬上一条上坡土路，来到我练车的地方：学校的操场。

儿时的操场很大，选择一个较高处，学着伙伴们的样子，双手执把，左脚蹬在脚蹬上，右脚腾空，身体向前一纵，试着向前走。仅仅走了几下，车就歪歪斜斜。赶紧下来，重复以上动作，直至我精疲力尽，也没有学会溜车。

上了中专后，体育课同学们都能跨上双杠来回摆动身体.我呢两个手腕软的咋也上不去，体育老师纳闷：奇怪，这么简单的动作你不会？她捏了一下我的手腕，长叹一声：这骨头软的骑车也困难。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动过学骑自行车的念头。不会骑车吧，出嫁时还问婆家要了三大件，其中就有自行车，当然这时的自行车不是以前的二八大杠，而是很轻巧的女式车。婆家给了我买自行车的钱，我也没买车。结婚后蜜月期间大营过四月十八，老公骑家里的旧自行车带着我赶庙会，他骨子里天生浪漫，非要我坐在前面车梁上靠在他胸前载我前行。无奈我不解风情，嫌车梁子卡的屁股疼，还埋怨了他。后来看电影见男主角潇洒的骑着自行车，女主角像我一样坐着前梁上满脸幸福的笑容。我就纳闷了：屁股不疼？脸上的笑容是给观众看的吧？

时代飞速发展，人们的出行工具越来越先进。摩托车上市后，厂里一个女工骑一辆女式的摩托车，我非常羡慕人家。我和同事们说：我要是会骑车，不吃不喝，也要买一辆骑骑。她们就笑我：人家骑自行车带你还反坐，还想骑摩托了？

又是一阵哄笑，笑声里有善意的嘲讽，暖心的安慰，真诚的鼓励。事情是这样的：参加工作后，我常常步行到砂河购物。有一次在十字路碰见了我同学张海林老公骑着一辆自行车。我问他是否下街捎我一程，他爽快地招呼我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我顺力斜坐在他的后座上，感觉身体重心不稳，有点晃的感觉。他也不吱声，驮着我直奔街上。到了街上下车时，我感到身体别扭，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从自行车右侧斜座在他的后座上的。

多年以后我和海林谈起此事，她说她老公当时也感觉不对劲，当年他骑的那辆自行车阐不灵，他带了我一程，手心直冒汗。

想想自己也真是奇葩人物。

人嘛有一个惯性思维：自己学不会做不到的，常常寄托于下一代。我对孩子们说：你们长大后一定要学会骑车。女儿倒争气，用儿时玩伴的车就学会骑自行车。儿了呢，上初中前，只学会一点皮毛。

儿子上初中前一个月，我就对他说：你得学会骑车。他不以为然。 他说一个住校生礼拜天才回家，学不学骑车无所谓。

开学第一天，我和老公开车把他送到学校。报到找宿舍安顿完毕后，我们走出校门时，儿子有点不舍。我和他道别后是不敢回头看他一眼的。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丝担忧。儿子上幼儿园和小学时，因为学校离家近，他每天回家，晚上睡觉时挨着我睡。记得有好几次他不知怎么了睡不着，他把小脑袋靠在我的胸口，很快进入梦乡。现在，上初中两个礼拜才回家一次，儿子会不会想家？

我的担忧不是多余的。每到中午或傍晚，儿子总会打电话来，只是喊妈，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有那么一天，儿子终于爆发了，在电话里哭着让我去学校。

我去了学校，他正在上课。我在学校有个公用电话的屋里等他。看电话的是个老太太问干什么，我说儿子哭着找我，她问我是不是一个小眼睛男孩，每到中午或晚上打电话的那个，我说是啊，她说那个男孩只要一拔通电话，眼泪就出来了，小脸蛋全是泪，看着让人太心疼。有时我不让他打电话，他会把钱放在我面前求我，他说奶奶，我跟我妈只说一句话，行不行？

那一晚，我失眠了。过第一个礼拜时，儿子回来了，他把几袋牛奶和几颗鸡蛋推到我面前，让我吃。他告诉我，学校每天早上发的自助餐，他不喜欢吃。那天中午天很蓝，我买了一只烧鸡给他吃，儿子吃了鸡头，鸡身，把鸡腿留给了我。

儿子回校那天，推走了家里的一辆破自行车。我问他，你不会骑车推车干什么，他扬起小脸告诉我，他骑着骑着就学会了。

儿子每天中午推着自行车回家吃饭，他告诉我，他车技不好，不敢走大路，只是穿小巷，人多车多了，就推着车走。我让他隔上两天回家一次，他不听。同事儿子见了我，说看见我儿子可怜的，他说：姨，你儿子推了一辆破自行车很少骑，基本是步行回家的。

我知道儿子的脾气，沒辙了。我告诉老公，他心疼的直叹气。那天老公回家时，买回来一辆新自行车。

慢慢地他中午下学回家的速度快了，我知道他已真正学会了骑自行车。

记得那是冬天的一个早上吧。我正在睡梦中，听到院里有响声，慌忙爬起身，只听“咚”的一声，我忙跳下地，早雾朦胧中看见一个戴帽子的小眼睛老头纵身跳入院内，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家里进了贼了。那人走向家门时，喊了声“妈”，我才看清是儿子，长吁了一口气。当他摘掉帽子没脱鞋躺在我身边时，他说，学校大门早上开门早，他趁门卫不注意，偷偷回家。我问他你回家干什么，他说，回家躺一会。记得儿子那天在我身边躺了不到十分钟。

多年以后，我脑子里常有一个画面：寒冷的冬天早晨，一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偷偷溜出学校。溜出校门的那一刻，他满心欢喜地蹬着自行车，穿过大桥，大街，铁路桥洞…

初中三年后，儿子去繁中读高中，他的那辆自行车就放在南房。每次去清扫，总觉得碍脚，干脆卖了破烂。倒是把他三年所备的自行车轮胎挂在墙上，嘴说万一还有用，实际上想留住儿子成长的影子。直至有一天，不知是谁扔了它，觉得有点可惜。转念想：生活中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些东西还是藏在心里好。或者像我今天这样：用文字记述之，在心底激起朵朵幸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