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股长的那些年,一些事

守望麦田

<p class="ql-block">  年前一场拉胯的病痛,看似稀松平常,原以为不足为虑,后来竟严重到让我日积的休息累成了月计,爱动的人猛得被这么一搞,实在是有些受不了,闷得我满屋子里打转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人太闲了就喜欢想一些事,由事又想起一些人,有些事一闪而过,人也跟着模糊掉了,有些事记忆尤深,人自然又熟络了很多,有些事有些人尽管值得去回忆,终因生活不易,纷飞繁杂的心里腾不出空隙来,装不下,在感叹中滤掉了。有些事有趣,人还是被你喜欢,所接纳的,由不得你,脑海的天平便倾斜起来,装下了。</p> <p class="ql-block">      早些年在农机局工作不久,一天有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来单位说要报到上班。说这人邋遢都算是温和的,实际上他从头至脚到了一塌糊涂的程度,蓬头垢面,粘黏竖立的头发,脸上似乎敷着一层膜,灰暗的颜色深浅不一有厚有薄,有些干燥,有些油腻,干燥的就要起皮,油腻的地方花花点点,整张脸惨不忍睹。衣服鞋子上布满灰尘,最明显的是一点点又一滩滩的油渍,像车间刚拆卸完机械的维修工,这也印证了当年一个对农机系统形象的比喻:“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卖炭的,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拖拉机站的”。令人诧异的是单位没人嫌弃他,没人指指点点,老一点同志都带着真诚的笑意上前热烈攀谈,这场面对我这个局外人来说有些意外。后来得知此人不比我大多少,几岁而已,算得上年轻人,本来就是单位职工,只是前些年响应号召,从局里下去办实体,没挣到钱才成了这样。后来他告诉我最难时借钱过了一个年,这时候他已经成了我的股长。股长也不是单纯因为没钱才这样,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随性才这样,也是后来慢慢熟悉了才了解到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股长姓张,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想到的是一开场便惊艳到我。</p> <p class="ql-block">       在张股长之前我的股长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山农大毕业,好多事是我这个老股长讲给我听的,有些事是股长本人讲的,我亲身经历的也不少,这些中很小一部分组成了今天我要讲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股长64年生,人很聪明,在疯玩中考上了山东农机化学校,这种贪玩的秉性也给他后来的生活和工作带来诸多不顺。这代人,一个班也就一两个能通过高考独木桥,照现在的升学率比算,妥妥的“985”、“211”。不过到了末了,赶上今年八月份在延迟退休规定出台前退了休,算是对股长工作上些许不如意有了点小小的补偿,我就没有那么好运,生生被延长了一年零五个月。</p> <p class="ql-block">       股长的聪明是全面的,智商高,情商更高,在单位没有说不上话的,不惹人嫌,讨人喜欢,年轻的叫他哥,年老的也叫哥,除局长外,余下领导皆呼他哥。股长姓加名一共三个字,不是叫他张哥,是哥前缀除姓外的俩个字,那语境,全是亲切随意的味道,叫的人自然上口,听的人满不在乎。最厉害的一手,遇到不好处理和不利自己的事情,面对诘问,股长总是憨憨一笑,这招屡用不爽,结果从没被为难过,省去很多不快和麻烦,工作环境出奇的好,如果不是因为贪玩,相信股长个人成长道路肯定很宽广。老股长跟我说过,刚参加工作那会疯玩就不说了,结了婚也没收敛多少,忍不住还是要玩,有时忘了时间,太晚了叫不开门,两人只好翻墙回家,免不了挨顿骂,不耽误下次还是得翻墙回家。那时候嫂子在工厂里常常要上夜班,这时候带孩子的重担就落在股长肩上,这并不影响股长玩的兴致,在牌桌上也总能见到他的影子,一手抱著儿子,一手抓牌,以至于孩子人生学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却是小二,一把牌有几个小二,孩子就喊几声,免不了有时候在关键时机露了底牌,这也成了牌友们的笑谈。为了不受干扰的玩耍,孩子稍大些就被股长锁在家里,有次孩子饿急了,自己搬了个小凳子,打开冰箱,将里面的冰糕吃个精光,险些酿成大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股长是幸运的,争气的孩子接受了父亲的教训,自律性特强,后来以高分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第一期实验班,再后来进了外交部。当年在玩与带孩子之间股长的选择还有很多奇葩举动,件件堪称离谱,还有后来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些故事也是绕不开的话题,为篇幅所限,我只提一两件,不然,题目就该叫父与子了。</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等我到另一个科室任职,拉呱就不方便了,股长会忍不住窜岗,特意要和我探讨孩子教育问题。说是探讨,实际是他一个人在发表见解,每次翻来覆去就是孩子不能娇惯溺爱,要放养,要让孩子受穷受苦,早生活独立,他是要在孩子十八岁后断了一切经济支持。我家是个闺女,我是没什么教育方法,却也不溺爱孩子,在态度上甚至是严厉的,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孩子的教育,衣食住行全靠她妈,但让我放手把孩子置于危险境地,我肯定是不干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一想到股长对儿子的总总所为,我认为是股长为自己不负责任的托辞,私下里说说而已,但我低估了股长对自己教育理念的笃定。一次学校组织的教育经验交流会上股长又大讲特讲他在孩子教育上的观点,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就越说越离谱了,吓得校领导赶紧上去以时间不够为由把股长请下了台,事后股长还遗憾没把自己的教育理念讲完、讲透。</p> <p class="ql-block">       有年暑假时,股长来我办公室说孩子带回八万块钱交给家里,希望父母用这钱改善一下生活。原来孩子上大学不久便凭实力在新东方谋了一份兼职,真的印证了股长孩子成年后不予金钱上支持的说法,这也是我第一次重视股长所述的教育理念。过了几年,大约是孩子读研期间,又一次给家里打来三十万元,这是一笔数目不菲的大钱,孩子的意思是让父母用这笔钱在邹平山南好地段买套房子,改善一下住房条件。谁知道钱一到手股长便把它全部投到股市里了,面对人们的质疑,他给出的理由是钱到老子手里就得自己说了算,老子爱咋花就咋花,孩子管不着,实打实辜负了儿子一片心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你别以为股长是个性格豪放、言语粗鲁的人,实际上股长一点都不张扬,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凡事可以自己吃点亏,肚子里既能忍事又能容人。那时候我们都年轻,爱热闹,时不时几个兴趣爱好相投的凑一起喝个小酒,遇到请客吃饭的场合,常常是他抢着去买单。一次就我们俩在一小饭店吃饭,那天也是高兴,喝到我张牙舞爪,胡言乱语,股长喝到把头埋在剩菜盘子里抬不起来。即使这样股长都没大声说过一句话,打过一个诳语,只是不住地唠叨两句话,一句是老少爷们都不错,稀里糊涂往前过,要么就是老少爷们都不错,唯有二狗不怕妻,所以这里也驳斥了股长不服嫂子的传言。酒风代表作风,代表着人品,一个人酒场表现这样,为人处事不会差。</p> <p class="ql-block">       股长能吃苦也是出了名的,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高中那会,吃得最好最开心的菜就是爆炒酱油。一开始我不知道这是道啥菜,以为就是我没吃过的什么好吃的,所以不好意思轻易的追问下去。那时候大集体,家家本就不富裕,股长家三兄弟加上面一个姐姐,姐姐牺牲了自己,没有念书,余下三个都是正儿八经学校毕业,虽然后来陆续参加了工作,算是端上公家饭碗,不愁吃穿,读书那会可是转不开身,钱上紧。股长高中是在县城读的,每星期,有时是两星期才回家一次,除了想家,主要原因是为了节省,需回去带些干粮来学校,没钱买菜,最节省的办法就是用葱蒜倒上酱油炒熟当菜吃。还有一次我和股长夜钓,那是个夏天,蚊虫叮咬的厉害,我做足了必要的防护,还是睡不着,不停的挪动身体,躲避着。股长就不同,随便薅几把青草往头下一垫,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有两件事我也记得比较清楚,同时让我看到股长处事的另一面。有次去章丘白云湖钓鱼,我在前面,股长在后面紧跟着,两人都骑着无牌无证的破摩托只知道赶路,前面的我被突然冲出来的交警逮到了,缓过神来一刹那,我就看到股长一个拐弯,窜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看不到人了,扔下我一个人悻悻地面对交警的盘问。事后看我脸有愠色,股长解释说没必要两个人都被逮住,没必要,实在没必要。还有一次我和股长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分管局长办公室闲聊,股长是最爱去的,去得也最多,这时局长刚好路过,不得不说股长的聪明劲关键时候总能发挥出来了,他马上话风一转,提高声音跟分管局长说这工作上的事跟你汇报完了,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说完扭头就走,一点都没拖泥带水。起因是那届班子闹不团结,局长和分管局长有矛盾,相互间意见还很大,见不得人有事没事老是往分管局长办公室跑。</p> <p class="ql-block">       一个人的秉性和修养,所受教育一定程度决定了他的行为和思想,通过近距离接触,打上几次交道便能大致了解对方属于什么人,我和股长在一个单位有十多年光景,这期间有很多事情发生,这些事反复不断地验证我对股长的看法,此人是不是可交,该不该往来,心里清楚的很。与人交往,不需要对方有很多优点,谁也不是圣人,一两点便能俘获人心,还得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值得别人搭理才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发生在股长身上值得道一道的事情很多,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去领略股长那随意散漫,厚道中夹杂着狡黠,有点可爱,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种种本色演出。虽然我人已经离开农机局,但和股长的交往一直没断过,只是因为要带孙子的缘故,退休后的股长这段时间常住北京,偶尔也回邹平,私底下见面少了很多。昨天在农机局家属院,股长给我提了两瓶酒,我说戒了,不要,身体降不了,股长说喝吧,没事,过几天他组个局,小聚一下。想想股长被脑血栓栓过,还喜欢啜两口,我这点病算什么,酒收下,要紧的是这次聚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让股长抢着买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