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王福平 忠魂昭日月 情操育后人

玉湖陈天宇

忠魂昭日月，情操育后人

——读陈桂卿著《陈文龙传》感怀

作者：王福平（辽宁）

2024年12月15日，承蒙好友邓义宏相赠，我有幸收到陈桂卿老师所著、由九州出版社出版的长篇纪实文学《陈文龙传》。陈桂卿老师怀着对中华历史名人的深深敬仰，不辞辛劳地深入陈文龙的故里福建莆田、其在杭州的故居以及他曾求学的国学监等地，广泛搜集陈文龙的生平资料。期间，陈老师还虔诚地拜谒了杭州西湖附近的陈文龙墓地、福州城隍庙、陈文龙福州尚书庙，并与陈文龙后人亲切座谈。历经两年的艰辛采访与精心创作，最终成就了这部六十八章、六十万字的鸿篇巨著。此前，有关陈文龙的记载仅零星散见于史书，尚无一部正式的传记，陈桂卿老师的这部著作无疑填补了我国对陈文龙这一历史人物研究的空白，其意义深远而重大。

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浪潮中，著名作家、诗人、记者陈桂卿老师呕心沥血，耗费两年时光创作的六十万字的《陈文龙传》，着实是来之不易的心血结晶。

陈文龙作为一位真实的历史人物，与岳飞、于谦齐名，被尊为“西湖三忠肃”之一，堪称一位由凡入圣的人格典范。他出身一介书生，成长于南宋末年的动荡乱世，自幼便饱读孔孟之书，胸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大理想。当南宋朝廷腐败不堪，致使一位一心报国的直臣报国无门时，他毅然选择归隐，以表心中的愤怒与反抗。而当国家大厦将倾、民族危亡之际，众人纷纷逃离，他却决然复出，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无畏殉道精神，投身于救亡图存的抗元斗争，最终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虽无力回天，但他济世的热忱从未熄灭，在天翻地覆的历史巨变中，尽显真君子的高尚道德情操和尊贵人格。后人常将他与同时期的文天祥相提并论，面对胜利者的招降与诱惑，他的决绝与高贵更胜一筹。从这一角度而言，陈文龙既是一位被神化的仁人志士，又是一位曾被历史忽视的民族英雄。

陈文龙是南宋末年状元出身的抗元民族英雄，其舍生取义、忠贞报国的英雄事迹在海峡两岸人民中代代传颂，是两岸人民共同敬仰的伟大民族英雄，他的爱国主义精神更是两岸人民共有的宝贵财富。作为从人到神的英雄神灵，他极具传奇色彩，是海峡两岸最具代表性的英雄神灵。

陈文龙祖籍福建莆田，生前曾任福州知府，并在南宋小朝廷中担任“参知政事”，即副首相之职。他在任期间，心系百姓，常常访贫问苦，体恤民情。其一生主要活动于福建莆田、绍兴、抚州、浙江杭州等地，最终在杭州英勇殉难。然而，颇为奇特的是，作为从人到神的英雄神灵，陈文龙的神缘发源地和主信仰地却在福州，福州民众对他怀着最虔诚的尊崇和最深切的敬意，赋予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使其成为英雄神灵陈文龙的精神家园。这种独特的宗教现象，在海峡两岸、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极为罕见，值得我们深入探究与思考。

生不逢时的陈文龙

陈文龙一生历经无数磨难，牺牲巨大。他生活在国难深重、内外交困的南宋末年，命运多舛，饱经沧桑。历经十载寒窗苦读，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却处处遭受奸相贾似道的打压与排挤，受尽冤屈。在南宋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悲愤交加，四处颠沛流离，甚至不惜倾尽家产起兵勤王，最终以身殉国，导致家破人亡。不仅他自己英勇就义，弟弟、弟媳亦吊死殉难，母亲绝食病饿而死，从叔（或说从侄）陈瓒战败后被车裂而死，满门忠烈，其牺牲之惨重远超岳飞、文天祥等英雄。

尽管如此，他的声名却未能如其他英雄那般显赫，可谓“星光黯淡”。他所效忠并为之献身的南宋，既是边患严重、武功不振的时代，又是英雄辈出、群星闪耀的时期。杨家将、寇准、李纲、岳飞、韩世忠、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英雄的事迹传颂古今，就连韩世忠擂鼓助阵的夫人梁红玉和杨家将故事中衍生出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杨门女将也比他更为知名，致使他的光芒在一定程度上被掩盖。与最为著名的战友文天祥相比，文天祥的出身、地位和功绩更为突出，但陈文龙绝食求死的壮烈和满门忠烈的事迹则更胜一筹。然而，文天祥未选择绝食求死，而是在四年的囚徒生活中随遇而安，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和撰写《过零丁洋》《正气歌》等彰显志节的名诗传世，最后从容殉节于元大都（今北京）的柴市，死后声名远扬，而陈文龙却几乎声名湮没，着实令人扼腕叹息，深感命运之不公。

神界荣光的陈文龙

重情重义的海峡两岸民众，给予了陈文龙英雄神灵崇拜的巨大补偿，使他在神界享有远比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宋末三杰”等同时代英雄更为荣耀的待遇。

陈文龙兵败兴化军（莆田）被俘后，一路绝食，后经福州被押解到杭州，最终在西湖边的葛岭殉国并安葬于此。民众将他与岳飞、于谦并称为“西湖三忠肃”，且将他视作岳武侯的再世，由此开启了对他的英雄崇拜信仰文化的构建。

陈文龙最初是与海神妈祖一同被祭祀的。明初，兴化（今莆田、仙游一带）的客商在福州阳岐化龙道码头设立小庙妈祖亭，供奉海神妈祖时，也一并祭祀兴化籍的民族英雄陈文龙。阳岐水道是乌龙江水路交通的要津，尤其是兴化行旅进入福州的必经之地。曾经因下游峡兜官渡水险难渡，阳岐一度成为官民公用码头，长期帆樯林立，人员云集。聚集在此的与水运商贸有关的商人和水上疍[dàn ]族渔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陈文龙的最初信徒。由于祀庙临水，容易衍生出水神的功能，再加上最早的信徒们的职业和日常生活与水密切相关，他们迫切需要陈文龙这位生前富有忠烈勇猛气魄的英雄，作为镇压水里妖魔的神灵来护佑自己。

因杭州陈文龙的殉难地距离较远，不便于作为坐化成神之地，于是福州先民信众们编造了陈文龙的血衣从杭州湾经东海漂流到闽江口，再随涨潮漂到阳岐登岸的近似神话的传说，以此证明最早祀庙的福州阳岐具有坐化成神地的神圣资格。此外，将龙视为水神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先民们从姓名上引申，陈文龙姓名里的“龙”属水，作为爱民良臣、正人君子，尤其是作为忠烈盖世的大英雄，作为护佑苍生的水上龙神，镇压恶龙，更具精神上的优势。于是，人们奉陈文龙为水神，神号“水部尚书”。

虽然中央政府的六部中并无“水部”，历代官职里有“水部”却无“尚书”职务，但这并未阻碍福州先民的造神想象力和创造力。陈文龙生前最高的官职为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而部级的最高官职为尚书，陈文龙既不能取“水部宰相”这样怪异的名称，又不能低到实际存在过的“水部侍郎、水部员外郎”之类的官职，也不便生造“水部参事”官职，所以只能折衷“屈就”水部尚书一职。有的学者认为“水部尚书”的称号是皇帝册封而来，从专业角度看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央政府的册封有着非常严格的程序和赐名文字讲究，只有民间才有这样的非常规创造。陈文龙应是福州先民创造神名，显圣后官员报请中央册封，这与许多神灵受册封的过程是一致的。

陈文龙成为英雄神灵的海神后，在护佑官方和民间的海上活动中，威灵显赫，从“水部尚书”加封到“镇海王”，尽享尊荣。而且，他的威灵和其他英雄神灵一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在海峡两岸的信徒中流传着他的许多显迹和传说。

威严正信的陈文龙

福州民众在塑造英雄神灵陈文龙时，融入了诸多儒家思想标准的道德价值取向，以展现他的威严正信。例如，在阳岐尚书祖庙的大殿中，神位正中坐的是当地的守土尊王，而生前贵为副宰相、为神贵为水部尚书、镇海王的陈文龙，却屈尊坐在偏位。阳岐的信徒解释说，阳岐尚书祖庙原在江边化龙道，为避水患迁入今址。这里原是大王庙，信徒按宗教仪式，反复投杯问询尚书公，他都坚决不肯位居正位，认为自己作为正人君子，绝不能“喧宾夺主”，以免有辱英名。于是，为了尊重尚书公的意愿，彰显尚书公的高尚神格魅力，阳岐尚书祖庙里的尚书公神位一直位居偏位。尚书公在神界的高尚神品，与陈文龙在世间的高尚人格，完美地契合一致。

又如，在端午节赛龙舟活动中，一些地方陈文龙尚书公的信徒们也融入了尊崇的内容和儒家的孝道思想。如琯[guǎn]头沿江一带的龙舟比赛独具特色，以娱神为主，竞赛为辅，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各地常见的因竞赛纠纷而斗殴的事件，而且各庙尊崇陈文龙尚书公为舅辈，信服他的威严。为尽孝道，规定比赛中不得超越琯头尚书庙龙舟。据说有一次，某庙青年信徒划龙舟破坏了这一历史传统，超越了琯头尚书庙龙舟，没多久，就遭到神明惩罚，众人全都上吐下泻，最后自罚办酒赔礼道歉才得以解脱。

福州台江万寿尚书庙的年关“避债戏”，以保护欠债的穷人过年而著称。实际上，福建省古代庙宇在年关演“避债戏”保护穷人的并非只有福州台江万寿尚书庙。比较知名的如建宁府府治所在的建瓯，每年年关在五代闽王王延政称帝的故居遗址“都御坪”演戏，称为“皇帝戏”，看戏人称为“做皇帝”，债主不得入场催讨欠债，因此“皇帝戏”又叫“避债戏”。即便在福州本市，鼓楼区的锦巷七星君祠、南门兜上殿等也有“避债戏”。但是，陈文龙尚书庙的“避债戏”尤其为信仰者所推崇，以至于其他庙宇类似的善举被忽略或遗忘，让许多民众误以为“避债戏”只是福州万寿尚书庙独有的信仰特色。由此可见，民众心中已经认同，以英雄神灵崇拜为标榜的庙宇，更能以英雄的姿态关爱民生，关怀弱者，彰显人性的光辉。

陈文龙的英雄崇拜信仰在海峡两岸有近四十处祀庙，大多分布在沿江沿海一带，其中在台湾最著名的为马祖北竿尚书公府，现任马祖地方议长即为该庙管委会副主任。该庙在闽台2001年“小三通”过程中充当了破冰者的角色，率先组团从马祖直航福州马尾，此后每年都组团前往大陆交流，并协助福建省顺昌成功举办首届海峡两岸齐天大圣旅游文化节，为两岸和平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获得两岸各界的广泛赞誉；大陆陈文龙信众和宫庙也四次组团访问台湾，进行文化交流联谊。目前，闽台双方正筹备修复杭州陈文龙祠庙和筹划首届海峡两岸陈文龙文化节大型活动，互动进入深化阶段。

赞陈文龙

宋末风云乱世煎，书生仗剑卫江天。

忠魂烈烈昭星月，义胆铮铮耀史篇。

绝食舍身彰壮烈，满门赴死谱贞坚。

神灵共仰千秋颂，两岸同辉万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