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篇雪》的震撼

阡陌

　　今天，我囫囵吞枣地“吃”完了《九篇雪》，深深被她、她的地方、她的故事震撼了……

　　李娟用活泼开朗的心态和语言，面对和记录着她艰辛的生活……体现出三个女人：外婆、妈妈、我的坚强的意志、乐观、不屈不挠的精神风貌和清新纯真的情怀……

请看下面原文精彩的片断

1、住在山野：

我们搭的帐篷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敢进去。这房子才住进去三天，柱子便倾斜到了一种相当可怕的角度。人家说，到底是女人干下的事情，累死累活搭出来的房子还没人家的羊圈整齐。

我怀念那个憩息在美丽沼泽上的五彩鲜艳的半透明房子。住在里面，黑夜只是一瞬间，白天面漫长而绵绵不绝，巨大的云朵在天空飞快的移动，房子里也跟着忽明忽暗。

阳光暴晒的那些天里，简直要撑着伞才能在房子里过日子。

我家床底长满了青草，盛放着黄花，屋顶上停满了鸟儿。那些鸟儿的小脚印细碎闪烁的移动着，清晰可爱，给人“叽叽喳喳”的感觉，虽然它们并没有叽叽喳喳的叫。我们在帐篷里愉快的生活，不时开抬头看见半透明顶上的那些调皮有趣的小脚印。它们浑然不觉，放心大胆的在我们头顶一览无余的展示着快乐与轻松。有时我妈会爬上柜台，站得高高的，用手隔着塑料布轻轻戳着那些小脚丫。

而若是雨天，则满地水坑，四处明晃晃的，水线悬满了房子。其境况简直比房外还糟。突然醒来的时光里，圆月从群山间升起，帐篷上清晰地印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牛头，那是在我们房前空地上过夜的牛朋友。

牛总是来顶我们帐篷的桩子，狗偷我们凉挂的干肉，顾客和我们吵架，风也老掀我们的屋顶。我妈就从树林里拖回几根小倒木放在帐篷顶上面，结果，不然一真惊天动地的“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塑料房子给压塌了。

不能忍受的是那些大雨天气，面八方都是水，跟住在水晶宫里似的。抬头，一串串冰冷刺骨的水珠躺进脖子，翘起脖子赶紧跳开，却一脚踩进一个水坑。

风雨来时，我们几乎只能用双手挡在头顶上，我们保不住房子，最多只能保住心底巴掌打的一处干燥。蔚蓝的角落，虽然我们也想也在想，各种办法不就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我们翻出各种各样的器具接水，有的地方，两分钟就能接满一大桶水；用绳子把蓬布破漏之处揪作一团绑好；把屋顶上被风掀翻的篷布边缘寄根绳子吊块石头使其扯平、稳固；还在棚子四面八方崩上铁丝，周围挖好排水渠…但做了这些跟什么也没做一样，我们始终被暴露在荒野中，毫无遮掩地被风雨冲刷。头发、毛衣、毛裤全湿透了，我还是挖不动，忍不住想哭，我想这可能是整个世界在阻止我挖

2、外婆在风中追逐草帽：

88年！外婆，88年的日子里，与晚霞熄灭在黄昏,与晨钟缠绵在清晨，在童年中滋生出青春，在爱情中，一日日老去。我们把你从熟悉的家乡带走，却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我们的房子总是漏水，我们没有办法弄到新鲜的蔬菜，我们总是很忙，总没有更多的时间分担更多的家务。外婆，我们总看到你带着大大的草帽，身子单薄瘦小，走在群山森林间。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顷刻之间，风雨大作，冰雹连连，整个帐篷的篷布被掀开了，南面山墙的篷布也正在风中被撕裂了一大块。妈妈不在家，我们祖孙俩艰难的抢修，床单、塑料袋、纸箱、纸盒、木板、碎布能用的全用上了，能想到的办法都试着做了，怎么也拉不动心中一片无望与悲痛。这时，回过头来看到外婆的草帽被风吹走了。……正卧在离我们200公里外的病房床上，焦躁不安地面对陌生的一切，像孩子一样孤独、紧张、害怕，你头发蓬乱，双手死死拽着被角，一直拉到鼻子以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怀疑的打量的这个世界。外婆，你病了却仍然那么倔强，你的灵魂仍然戴着草帽。

3、什么叫零下42度：

……就是穿着厚厚的棉皮鞋，也跟光脚踩在冰上一样。就是“冷”已经不能叫做冷了，而叫作“疼”。前额和后脑勺有被猛击般的疼痛感。鼻子更是剧痛难耐，只好用嘴呼吸。而耳朵似乎已经硬了。两眼更是被寒冷刺激得流泪不止。泪水在严寒中蒸腾。眼镜片模糊一片很快凝结成抹不掉的冰凌。偶尔触动一下太阳穴或脸颊，就刺痛得像有铁锥子往那个地方扎……

4、牛在冬天：

……牛在冬天实在可怜，一夏天狠积狠赞的大块肥膘，不到两个月便消得屁股尖尖，一身骨架子。只好咬紧牙关，熬到夏天再报复般的猛吃几个月。……牛脑袋齐刷刷从我家大门望着，门一开便闻风而动。我家哪有那么多纸箱子喂它们啊？奶奶刚从南方来，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有时间他就在柜台里东倒西腾腾出不少空纸箱，跑出去喂牛。

5、…不等太阳落山，我们便早早放下四面蓬布，用石头小心压好，然后钻进被窝看书。…半明半暗的顶棚上空浮着一团橙色的梦幻般的云雾，是月亮。就这样我们在我们爱着的地方有了个家。一面是森林，一面是群山；屋前屋后河水宗宗淌过；浏阳马群团队从远方前来，经过这里，然后远去。这美丽的牧场啊，谁日日夜夜在惦记着我们，捧我们在手心里，不时的亲吻这群山。这森林！枕头般的诱人，摇篮般的温柔。

6、房子破了：

妈妈啊……房子破了…

我们在那里搭起了一座房子，一个塑料小棚……我们的房子已经不负重荷，在风雨中颤抖，房顶篷布的裂痕像是面对整个世界哭泣的嘴唇…我们在屋子里上上下下拉满了挡雨节水用的塑料布和床单；顶棚铺着大大小小的裂撕开的塑料袋子，压着泥块和粗壮的树干，绷着铁丝……房子四周系着各种各样的绳子，吊着石头，以便扯住容易被风掀起的篷布；到处是补丁，满地是接水用的瓶瓶罐罐…我们用手，用十指，用两肩和脊梁支撑着这个棚子…

……妈妈，我们互相安慰，永远也不要放弃生活。妈妈你看房子破了，塌了，被毁了，而我们还在这里……

5、…一个在夜里久久地抬头仰望月亮的人，会被带到世界上最孤独冷清的角落，被尽情的吮吸，最后只剩神情寂寞的躯壳，独自回家…

6、在河边：

……我在河中间的小桌上洗衣服，慢悠悠地磨蹭，一洗就是大半天。洗一会儿玩，一会儿，静静地，自由自在地。有时，我也会感到寂寞。偶尔抬头看一眼远处，可能会有另一个人骑着马从山谷尽头出现，越来越近……

在河边，更多的日子里我顺着河水往上游走。 带着馕饼，鱼竿和跳棋。我们越走越远，山谷也越渐狭窄陡峭。河水在轰鸣声两岸响彻。我们的欢声笑语在其间惊跃、闪躲闪。我们牵着手光脚过河，在激流中东倒西歪高声尖叫。冰凉刺骨的水刺激着我们快乐的极致之处。最后我们纷纷爬上岸，抬头看到群山颤颤，近在眼前。再回头望，想到这条河是怎样吮呐着道道细碎之流，闪耀在蔚蓝色额尔齐斯河上游，而我们又是这庞大的水系间多么明亮的一点。

7、有关酒鬼的没有意义的记叙：

……那些人喝起酒来，天哪，叫我怎么说呢？每次都是轮箱买而不是论瓶买，一喝一整天，赶都赶不走赶走。赶走了就辗转我家门口的空地上，盘腿一坐，围个圆圈继续喝。喝多了便原地“卸包袱”。真是够呛，转个身就尿了，特方便。若是在冬天，我家门口靠墙根的雪堆上一长溜黄印，一直排到街道拐弯的地方，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我一直在想象一种感觉，“醉”。好多人说话写文章不负责任，动不动就“醉了”，听首歌也“醉”了，甜言蜜语也“醉”了。良辰美景也“醉”了，甚至被美女看一眼也快“醉”得不行了。 像我这号人，在种种美好的事物面前充其量只能说“被感动了”而已。

后来进了山，我们已经没有正儿八经的房子住了，只一个塑料小棚栖身, 屋里屋外没什么区别。于是那些那些酒鬼也不在乎，买了酒和佐食，出去往门前草地上盘腿一坐，十几个围成一个大圈，一人掂一个酒瓶。上面是天，深蓝明净；下面是草场，一碧万顷；森林在左边浩，群山在右边嶙峋；身边的河流淙淙，奔流不息；前面是山谷的尽头，后面是山谷的另一个尽头；自己的马，自己的牛羊，自己的骆驼，在不远处静默——还有比这个更美的酒席吗？所有人高谈阔论，一阵又一阵的歌声直冲云霄，悠扬不息。再一声一声落地，一句一句叹息。

8、绣满羊角图案的地方：

我在夏牧场上走进一家又一家的哈萨克毡房。我弯腰从彩漆小木门进去，径直踏上花毡躺倒。梦境便在这房间里的每一处的每一个角落中层层叠叠的阳角图案花纹中展开……女主人掀开我身上的大衣，笑着推搡我，开着玩笑，大家都笑了起来。

9、星空：

我仰望星空 ，寻找猎户星座座。多少个那样的夜晚，我衣着单薄地站在雪地里，寒冷而困乏，泪落莹莹。

……在宇宙中，再也没有什么被两颗星星之间的互相凝望更令人心碎……

而我仰望星空，看到的只有星星的闪烁的光芒。这是什么样的力量绽放出来的微笑？谁的面孔，在这微笑后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10、和鸟儿过冬：

……我妈看房子挺大便养了一大群宝贝，圈在紧邻卧室的煤房里。一共有八只野鸭子、十几只呱啦鸡、两只兔子、两只公鸡。打开门一走进房间，满眼的翅膀，翻云腾雾，昏天昏地。

……因为这帮家伙太不自觉了，总是喜欢在我们的床上，桌子上，灶台上，甚至是锅盖上处处留下一堆堆不好的东西。害得我们不得不到处铺上报纸，白天把被褥卷起来，只剩下光床板。半夜里若公鸡里的哪一位高兴起来，一定会高展歌喉，直到天亮，大方地请你当免费的听众。……“咕咕咕”的是鸽子，“呱嗒呱嗒”的是呱啦鸡 ，“蝈…喔…蝈…喔…”不用说，是隔壁煤房遥相呼应的公鸡………

　　她慢慢地经历着……慢慢地叙述着……本该是哭的事，她却笑着；本该是枯燥的，她却把它变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