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牡丹

阳明天下

　　

　　黑牡丹

　　阿三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手中的刀，一把三寸长的水果刀，两天前买的，雪亮，也非常锋利。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阿三心里嘀咕着。

　　阿三口中的“你”，是郑老板。

　　郑老板是搞物流的。阿三在他的公司干搬运，每天从早晨七点，干到晚上八点，月收入还不到三千。但阿三很满足，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每月，阿三除了生活费，都把其余的钱寄回家，因为父亲常年患病，需要钱。公司今年连续三个月了都没发工钱了，老板说是货款没收回来。前几天，母亲来电话，说父亲病加重了，急需住院。还说，不早点住院，怕就来不及了。住院需要钱，阿三就硬着头皮去找老板。没想到老板不仅不给钱，还说，不想干，就滚蛋！

　　才几千块钱，你就开开恩吧。阿三向郑老板乞求。

　　没钱我拿什么给你！郑老板很不耐烦。

　　干了活就该给钱。阿三据理力争。

　　现在你就是杀了我也没钱，滚！郑老板拍着桌子大吼。

　　这么大个企业，会拿不出几千块钱？肯定是想赖账！出门后，阿三越想越气，怒火在胸中点燃，由小到大，不断升腾。他决定给郑老板点颜色看看。

　　阿三一支接一支地在抽烟。阿三以前很少抽烟，他舍不得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那么被烧掉了。但今天，他心里烦，就去买了一包，两元钱的，他要把一包烟抽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工人们陆陆续秀地离开，阿三站起来，准备上楼去找郑老板。刚要起身，阿萍就朝他走来。

　　阿萍是食堂做饭的女工，脸黑黑的，个子不高，胖乎乎的，鼻子扁平，长期穿一件有很多油污的白色的厨衣，一点都不美。阿萍的男人一年前，不小心从脚手架掉下来摔死的，死得很惨，几根拇指大的钢筋穿过了他的身体，当场就没命了。阿萍有个儿子，六岁了，在老家。

　　阿萍啥也没说，塞给阿三一包香烟就转身走了。那烟很贵，五元钱一包的，阿三从来就舍不得买。阿三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有些感动，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像块石头，久久没有起身。他在想阿萍什么意思，等他回过神来，郑老板已经开车走了。

　　当天夜晚，阿三久久不能入睡，半夜的时候，他悄悄溜进了阿萍的屋子。他想，真杀了郑老板自己也就完了，到死都不知道女人啥味儿，太不划算。

　　没想到，阿萍屋子的门竟然没关，阿三一进去，就一把抱住了她。阿萍先是挣扎，没几下就顺从了，任凭阿三怎样摆弄。

　　那晚，阿三像跳进了温暖的水池，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活，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给了阿萍，第二天扛包的时候，脚都不住地发颤。

　　事后，阿三心里发虚。可第二天，阿萍见了他，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打菜的时候，打给他的也比别人多。这让阿三胆子越来越大。第二天晚上，他又溜进了阿萍的屋子。这次，阿萍一点也没挣扎。第三天晚上，阿三又去。但阿萍却拒绝了，给了他一包五块钱的烟，说，天天这样你身体吃不消的，过几天我叫你。

　　阿萍得话，像一股暖流，哗地流进了阿三的心田。从小到大，还从没哪个女人这样关心体贴过他。阿三听了阿萍的话。离开的时候，阿萍塞给他两千块钱。阿三不要。阿萍说，借给你的，听说你父亲病了，急需钱。阿三顿时泪流满面。

　　接下来的日子，阿三每周都会被阿萍叫去一次。他突然觉得生活有了味道，也有了盼头，慢慢地就把杀郑老板的事给忘了。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月。一天，阿萍突然说要回老家，说是孩子要上学了，不回不行。

　　还回来吗？阿三问。

　　不了。

　　我跟你去！阿三说。阿萍闻言，眼睛睁得老大。

　　走时，阿三和阿萍去找郑老板结算工钱。没想到郑老板很爽快地就给了，还递过一根很贵的烟给阿三说，兄弟，先前确实是没钱，昨天才收到一笔货款。那天，银行催我还贷，我又刚甲方吵了一架，心烦，火气太大，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再怎么狠，也不会赖你们的钱啊。郑老板拍着阿三的肩膀说。阿三很感动，继而有了愧疚，张了几下嘴，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阿萍不明白阿三怎么会跟自己走。我比你大几岁，又不漂亮，还有个孩子，图啥啊？

　　阿三说，你救了我的命。

　　救命？不做那事会要命啊？阿萍黑黑的脸上突然泛出羞涩的红晕。

　　那天为啥给我香烟？阿三犹豫了一下，直接转换了话题。

　　你长得像我男人，他不顺心的时候，也一个人抽烟解闷。阿萍说着，脸更红了。阿三突然发现，她黑黑的脸，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牡丹，比任何女人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