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十一 || 古祠堂群⑩+①

天高云淡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一 || 古祠堂群①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二 || 古祠堂群②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三 || 古祠堂群③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四 || 古祠堂群④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五 || 古祠堂群⑤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六 || 古祠堂群⑥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七 || 古祠堂群⑦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八 || 古祠堂群⑧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九 || 古祠堂群⑨

这里是无锡——走进惠山古镇 之十 || 古祠堂群⑩

从惠山寺出来， 穿过北边“听松”牌坊，沿着小径往前走，就到了顾端文公祠。

顾端文公祠位于惠山寺北侧，祀明光禄寺少卿顾宪成，内配祀其弟允成。明万历（1573-1620）间建造，乾隆初（1736）重修。上世纪20年代被拆毁，2000年无锡市园林部门又在原地依照原状重建。

顾宪成，明万历八年进士，官至吏部文选司郎中，为官持躬甚正，因“忤帝意”被削籍归里，被举为“公廉寡欲天下推官第一”。

他出生于明嘉靖皇帝时期，当时顾宪成父亲带着家人从无锡上舍里迁居到泾里，并通过有效的商业经营才兴盛了家道，由此给了顾宪成兄弟们一个从小接触翰墨书香的家学环境。顾宪成也在此时陆续接触学习儒家经典、程朱理学、陆王心学等内容，为他之后东林讲学打下了基础。

跟随著名理学家张原洛钻研学问的顾宪成年少时就声名显赫，科举之路更可以说是顺利无比：连中秀才、举人第一，名动一时；万历八年（1580年），顾宪成赴京参加会试，又被录取在二甲第二名，被赐进士出身，以户部主事入仕。值得一提的是，在顾宪成考取进士的六年后，他的弟弟顾允成也同样考中了进士。

不过，因为直言敢谏，顾宪成的入仕之路波折不断，先后遭遇了贬官、外放、削职。期间，他曾拒绝参加朝中大臣联名为病重的首辅重臣张居正捐钱祈福活动，也曾为坚持职责却被万历皇帝罢免的监察御史鸣不平。

顾端文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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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让他最终获罪罢官的，源于万历朝中一桩关于立储的公案。

《万历十五年》中写道：“他的文官不容许他废长立幼，以皇三子常洵代替皇长子常洛为太子。”顾宪成就是在万历试图废长立爱时主张维护正统儒学和《明太祖》祖训的文官之一，由此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没过多久，在吏部任职的顾宪成遂因为提名新首辅的人选不合圣意，而被革职。

革职还乡后，与弟顾允成、好友高攀龙等在无锡创办东林书院，讲学于东林，为“东林八君子”之首。

顾端文公祠占地面积不大，大门小巧别致，上挂匾额。门后有一影壁。影壁右侧一条小路通往旁二泉书院；左侧绿树掩映下的小楼名叫积书岩，可见主人有多么爱书、读书外带藏书了，原是顾宪成曾孙顾贞观读书之处。

再往里走是新咏堂，中挂一顾宪成画像，左右一副对联。出新咏堂后，便是一片小型花园，如今也与二泉书院相通。

在顾端文公祠里的正厅廊柱上，刻有一对家喻户晓的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其实也是对他重建东林书院和讲学议政事迹的绝佳概括。

悄悄说一句，1946年以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对联一直都是顾宪成祠的镇祠之宝，此后才从祠中移至东林书院的，现在顾宪成祠里的对联就是重新修复时新写的。

仔细参观祠堂就能发现，这里不仅祭祀着顾宪成，还让他的弟弟、同样维修了东林书院的顾允成配享。兄弟二人同为万历朝进士，又同在明末的政治环境中回乡。

在无锡，顾宪成、顾允成专心钻研学问，他们认为讲学可以传播知识，为国家培养人才，于是居家或外出教授讲学。同时，请来了常熟、苏州、松江等地的学者，聚集起了一批有识之士。

1604年，在兄弟二人的共同努力下，筹措到了一笔银两，得以在无锡城东门内的东林书院遗址上，重建宋朝学者杨时讲道的东林书院。一时间，东林书院贤能云集、学风馥郁，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人开始在此讲学，时称“东林八君子”。顾宪成学识渊博、资历最深，被推为东林书院的首任主讲。

“立朝居乡，无念不在国家，无一言一事不关世教。”顾宪成等人倡导讲学不可为个人之私，而要为天下之公，因此在东林书院讲学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试图以此达到经世致用。彼时，他们批评朝政腐败，关注朝廷矿监、关税政策，关心社会问题，关心百姓生活，这种与议政相结合的学术活动吸引了许多有志之士，竟使东林书院“学舍不能相容”，东林讲学之盛况由此可见一斑。

1612年，顾宪成因病去世。第二年，在二泉书院旁，建成了顾宪成祠，后来又合祀其弟顾允成。而如今祠堂上的“端文”谥号，是崇祯皇帝为东林党人恢复名誉后所赐。乾隆年间，祠堂也曾修葺。

看到二泉书院游览图，才知道顾端文公祠和邵文庄公祠，以及刘猛将庙和五中丞祠都在二泉书院范围内。

被列为无锡市文物保护单位的“二泉书院”由明代名臣、藏书家、教育家、无锡人邵宝创建于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比无锡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早了八十八年。邵宝号二泉，所以书院就名二泉书院了，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毗邻天下和二泉。

从惠山上残存的海天石屋及听松坊书院遗址看，当时的范围很大。据史载，时有海天亭、超然堂、点易台等十五景。

邵宝（1460一1527），字国贤，号二泉山人，卒溢文庄，无嗣，弟子改书院为邵文庄公词。这位邵宝曾官至南京礼部尚书，他居官清廉，为人正直。在他任职过程中，理冤狱、惩劣绅、除盗贼、兴水利、修书院、倡儒学。他不畏权势，仗义直言，忠君报国，敢说真话，从而触逆权臣，曾被贬还乡。

邵宝任职江西时，坚辞不受犯法之人行贿的千两黄金，得到“千金不受先生”之美名。任漕运总督时，他不畏权臣刘瑾的威逼利诱，以至于被弹劾罢官，做到了“内处奸阉，外遭藩逆，侃侃大节”。所以说邵宝是真正实践了“致知力行”这一理学信条的。

邵宝人称“二泉先生”，学问渊博，是茶陵派重要诗人之一，官至礼部尚书。归隐后，邵宝建造二泉书院，并在此讲学11年，是无锡书院教育的先驱人物。他的教育思想和方法对后人影响很大，顾宪成、高攀龙尊称其为师，他也被后人认为是“上接龟山，下开顾高”，二泉书院也因此被称为是“东林先声”。

后人对邵宝的评价是：“以身为教，先行而后文，咸称得师，远近向慕……质性淳懿，学问博洽，奖诲后进。应务之才，细巨皆适，一时儒硕，天下并称之。”其中“以身为教，先行而后文”赞扬的正是邵宝的这种身体力行的精神。

邵宝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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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宝一生门生无数，可谓桃李满天下，去世后二泉书院改为祭祀他的祠堂，先后在明朝万历、天启年间，清朝顺治、乾隆年间由官府及族裔修葺，道光年间其族裔邵涵初等主持兴复，当时有二十三景，规模之大可见一斑。

今天我们看到的书院是清代晚期重建的。顾宪成当年对邵宝崇拜有加，尊其为老师。他后来复建东林书院，也是受了二泉书院的启发。顾宪成去世后的第二年，后人就在二泉书院旁建了顾端文公祠，这是遵崇了他的遗愿，生不能在一起，死后相伴在一起。

书院的中轴线是君子堂，这里曾是邵宝书院的讲堂，由无锡书法家刘铁平题额。

君子堂门前悬挂一联“疏许立身一饭心常悬北厥，功存谙学半弓地已辟东林”出于清人梁章炬《楹联丛话》，系邑人秦小岘所撰，无锡书家赵云庆左笔书，说明了他对东林讲学的开创之功。

君子堂曾是书院的讲堂，太师壁中间是一幅山水立轴，两侧的对联“竹通深径清风立，松倚高坛霁月曾”，这是对邵宝君子之风的高度礼赞。

往后走是点易台，这里可能是书院最高的地方了。点易，是指邵宝在此台上静坐点读易经。

晚年辞官归故里后，他在惠山下桃花坞垒石造“点易台”研读《周易》。“点易台”四面碑上有铭文，铭文记述了邵宝终日读书的情景，介绍了点易台的命名原因，也表明了“窥古述作”的治学态度。当时邵宝以卦象来预测，得到了艮卦。艮卦是如何抑止自己言行的卦。也即是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说，一切必须审慎抑止为是。君子自我控制内心，不越位，就能获得吉祥。

邵宝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晚年的他谢绝了功名利禄，回乡侍奉老母，归隐惠山林泉之中读书育人。从这则铭文中我们感受到邵宝读书自由自在的状态，他在点易台上赏风景、观天象，感受地厚天宽，手捧一卷，坐以终日，将天地人生看得通透超脱。

从邵宝吟咏他读书处点易台周边的景物的一些诗作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他的这种心态。《山中偶成》云：“古寺名泉畔，钟鸣客到初，溪山春日昼，花柳老人舆，远眺招无鹤，闲居食有鱼，卧云呼不起，苔隐石床书。”

邵宝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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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坐观泉，月上始还》一诗中吟道：“海天亭上坐焚香，静爱山中寒日长。石罅云穿含宿雨，波心树影弄残阳。九霄云散九峰剩，一夜泉生一寸强。却漫有台名点易，莫教游客问行藏。”《九月一日点易台新成登而观之又得一石如台漫赋》云：“台成点易试高秋，更爱真台在上头，石小似看千仞立，云多还许一方留，飘然野歩长随鹤，何处机心不见鸥，分付山僧种松树，曲肱闲送翠阴流。”

他还说：“有象本通玄，义不在句读，道人坐高台，忘言对苍岫。”可见读书到了入道的境界。从这些文字中我们看出，在邵宝那里读书已远超出单纯知识的积累，而是对宇宙天地的体察和人生世态的洞悉，顺势而为，自然而然，用心灵去体悟天地人生这本大书。这可谓是爱书明理的最高境界了。

再往后的享堂供奉着邵宝的全身立像，他保持着上朝的姿势，身着红色的官袍，上面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真士夫”。

享堂门联“涧石不随龙化去， 云还与鹤归来”系邵宝手迹，句出邵宝“题十贤祠”诗，内容似合邵宝胸臆，寄托了他的人生愿望。

享堂内还悬有“真士夫”的匾额，正中立着邵宝的塑像，只见他身着大红袍，站在那里做讲课状。

享堂后面的照璧上刻着邵涵初所书邵宝的自题像赞，这个像赞不押韵：“幼孤而怠，厥修于我乎，有怍。晚病而省，厥愆于我乎，有觉。易曰：无咎者善补过也。吾为我诵之，庶心逸而日乐也。”

像赞

匾书“真士夫”，“宁为真士夫，不为假道学；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正是邵宝为后人崇敬之所在。

后面是一个花园，有小泉流瀑，亭台楼阁，可能这是书院原来就有的格局。

易情轩面阔三间，正中是一幅画，两则是书法，轩内放置的是原石，巨石为桌，小石为凳，这是古代士大夫最爱的师法自然。

从后院绕回来，是一条长长的碑廊，据说这些石刻一直掩埋在书院的墙缝地下，直到上世纪末整修书院的时候才陆续被发现，可能是为应对动乱的年代，被当地人藏起来的吧？它们的撰写者，大多是邵宝的学生。

经过碑廊，可以抵达超然堂。所谓超然，大概就是超然物外的意思吧？这些堂名，可能都与邵宝晚年退隐的心境相关吧。

二泉书院正门。

书院正门旁的对联写着“雅琴飞白雪，逸翰怀青霄”。

邵文庄公祠的大门别具一格，与我们所参观的其他祠堂相比风格迥异。祠堂大门的门槛较高，要将大腿抬到将近九十度才勉强可以进入。祠堂的门匾也不是挂在大门上方，而是简单地置于门后墙壁之上。

旁边的侧门上，则分别写着“藏书”和“洗砚”。这两个词，典出江西白鹿洞书院，这跟邵宝当年主政白鹿洞书院的治学思想有关。二泉书院的这两个词是集南北朝时智永所书千字文中的字。

邵宝曾说：“士无他成，物之徳，经世之猷，忧时之虑。三者备焉，然后随其所处，蕴为道徳，发为功名。”他本人正符合了这一标准。他不仅是一位有修养见地的学问家，也是一位拥有忧时情怀和实务才能的实干家。

为官期间，邵宝所到之外，破除迷信，鼎革风俗，兴修水利，重事农桑，立“积散法”，推行“计口浇田法”，储粮救荒，为民谋福利。邵宝认为学者如果只为科举应试而读书，缺乏专门的行政知识和实用之才，在国家需要时难以提出有效的对策，是无用之人。

二泉书院的院中还有五中丞祠，始建于明成化年间，原祀明宣德年间以工部右侍郎巡抚江南的周忧，万历年间增祀应天巡抚南京的御史海瑞，清代又先后增祀江苏巡抚周孔教、汤斌、李星沅，合称五中丞。

五位巡抚在江苏颇有作为，所以上面的匾额上书写着“惠泽江东”。两侧挂着五位中丞大人的生平与主要功绩，虽然不能算是立传，好歹也让人后知道他们。

五中丞祠

其中先贤周忱（1381一1453），字恂如，号双崖，江西吉水县人。曾被朝廷派往江南整顿田赋其间，按实核减了农户税粮，减轻了农户的税粮负担。他巡抚江南各府二十一年，为朝廷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其中整治水患，兴修水利，增田扩地，改善了农业经济。如无锡芙蓉湖等水患整治，他起到了决策和领导作用，为江南百姓所崇敬，因此无锡芙蓉湖周边多地乡民为他建了生祠，春秋祭拜。

五中丞祠内的阴阳双生树，一株为红叶鸡爪槭，一株为银杏。

五中丞祠的旁边是刘猛将庙，主祀刘猛将。庙通常比祠堂的规模要大，而且具有公共性。

“虫祠”刘猛将庙是惠山最有趣的神祠。祀主刘琦原是南宋抗金名将，曾大破金兀术的“拐子马”，后遭秦桧诬陷，被贬谪地方。在任期间治理水患，尤其因驱蝗有功，被后世尊为“虫神”。

该庙始建于清乾隆元年（1736），现庙内塑虫神刘錡像，官服长须，坐于石上，右手执朝笏，左手按腰带，相貌神武。两侧墙上木匾写着驱蝗咒语：

一洒东方甲乙木，东方蝗虫不入屋；

二洒西方庚辛金，西方蝗虫都死尽；

三洒南方丙丁火，南方蝗虫不敢过；

四洒北方壬癸水，北方蝗虫不张嘴；

五洒中央戊巳土，中央蝗虫快飞走。

急急如律令赦。

神像前两侧的幡条上书一联：

卧虎保岩疆，狂寇不教匹马还；

驱蝗成稔岁，将军合号百虫来。

上联敬颂刘錡抗金卫国神勇无比，下联赞喻将军驱蝗灭虫神通广大。

据说，只要无锡某方出现虫灾，当地百姓就会到虫神祠祭祀，然后抬起虫神像，敲锣打鼓的到农田中驱蝗。有趣的是，在惠山祠群中，这间祠堂最小，连道光帝所赐的“福佑康年”匾额都容纳不下，正应了“庙小神仙大”的俗语。

再走过去，原来二泉书院的正门在这里！

“若要石门开，要等邵宝来。”这是无锡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谚语。

是啊，二泉先生邵宝可真有福气，想不到他的书院在尘封了四百余年之后又重新修复开放了。只不过现在的书院已经听不到那朗朗的读书声了，只有那棵耸立在庭院中的老银杏和那些重见天日的珍贵碑刻似乎还在向人们诉说着昨天的故事。

二泉书院内也是惠山古镇赏秋最美的院子之一，不管是已经变得火红的枫叶，还是绿橙相间的“大伞”，都美得让人不愿离开。

2024年11～12月间，我曾三次来到这里，每次都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