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我无眠

山水湾

　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小城已经沉睡。

我半靠在床头，似睡非睡地翻看着前不久与机关几位老同志同游越南时的照片，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县公安局办证大厅办理护照的那一幕，困意顿消。

在办证大厅内，出入境窗口的小杨警官模样俊俏，热情大方。我刚走到窗口，她便起身微笑地询问我的来意之后，轻声说道：“叔，您出国得去组织部门报备一下。”顿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请她先将信息录入电脑查询。只见小杨警官手指轻快地敲击键盘，随后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异，小声说道：“您在大机关工作，我还以为您是一位……”话还没说完，脸颊已泛起红晕。走出办证大厅，心情异常复杂，我想真正该脸红的不该是小杨警官，应该是我。



　　

此时，我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已是深夜11点，身旁的妻子已经熟睡了。我轻轻起身，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披上外衣来到客厅的窗前，点燃一支香烟，随着袅袅青烟慢慢升起，那如烟的往事，仿若顺着家前面悠悠流淌的道河水，漂向岁月深处……



时光回溯至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我在县电影公司工作。当时局机关新购置了一台小车，时任文化局长的沈绍球主任，将我调入局机关担任小车司机。在那个年代，能在机关开小车，无疑是一份令人羡慕、风光无限的美差。



　　

两年之后，沈主任调任合口镇，继任者是时任宣传部副部长的高立。高立年长我几岁，有着知青、参军的丰富经历，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他每有新作，总会在车里兴致勃勃地吟诵，我有幸成为首位听众。

记得 1992 年 9 月 2 日，一个非常好记且让我记忆犹新的日子。那天，高立前往省文化厅汇报工作，那时还没有高速，返程途中，我们在益阳刘鸣餐馆用餐，吃饭时，高立推心置腹地对我说：“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就像你我，我出身干部家庭，你来自农村，可通过后天拼搏，同样能改写人生轨迹。我想调你到合口镇文化中心任站长，那可是全国的文化先进站、全省十大乡镇文化站之一……” 。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让我心潮澎湃，可一时间，家庭的牵挂、对未知的怯懦却紧紧揪住了我。也许是结婚不久有点恋家，也许是对陌生环境的挑战让我望而却步，就这样，我错失了改写人生轨迹的机会。

不久，高立也即将奔赴新的岗位，临行前，他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趁年轻多学点知识，充实自己。后来，通过自考，我拿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专文凭，也算有了点“墨水”。



　

几经辗转，我有幸到人大机关工作。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 2008年，幸运之神再度悄然叩响我的门扉。那是一个周末，时任人大主任的黎卫平邀我去她家中。当时，黎主任还居住在常委楼，来到黎主任家里，她亲手给我沏上一杯热茶，然后，坐在我旁边，与我促膝长谈，目光满是期许与信任，最后，言辞恳切地表示给我提供一个全新的环境，鼓励我勇敢地挑战自我。

面对幸运又一次垂青，我的内心却陷入了挣扎，人大机关于我，有熟悉的同事、安稳的日常，多年积累下的深厚情感让我不舍离去，还有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再次绊住了我的脚步，幸运女神再一次与我擦身而过。如今想来，些许有点遗憾，那错失的，不仅仅是一次工作调动的机会，更是人生成长蜕变、破茧成蝶的契机。

不经意间，烟头烫到了手指，一阵刺痛，我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再过几个月，我将告别职业生涯，开启人生新的阶段。前些日子，我写了一些文字《退归赋》，记录自己在人大工作多年的所思所感，那里头藏有我的青春、奋斗乃至无奈。此刻，我愿把这篇文章分享岀来，权当是一份提前准备的退休感言吧。这篇赋文，绝非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的刻意之作，而是往昔岁月的一个深情注脚，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圆满句号，同时也带着期许踏上人生花甲新的征程。

退归赋

岁月如流，滔滔而去。自投身人大以来，时光仿若白驹过隙，未及细品，韶华已逝。此刻，站在人生退休渡口，回望来时路，恰似静水深流，虽风平浪静，实则激流潜涌，其中，饱含无数奋斗与坚韧。这段历程，溢满情真，万千思绪，凝于笔端，遂成《退归赋》以记之，是为序。





　　

余自入职人大机关，迄今已逾二十春秋。初入机关，为领导专职之驭者，专心致志，慎行于途。后转岗服务机关之老干，事无巨细，全力以赴。

二十余载光阴，恍若一梦。今届退休之期，感慨系之，所历之事，如繁星在目。

忆初为驭者，朝伴晨曦而出，暮随落霞而归。寒来暑往，风雨兼程，一心保行程之安稳，护领导之周全。征途漫漫，重任在肩，车轮滚滚，一路安然。

时光流转，岗位更迭，继而服务机关老干，此乃人生又一新程。俯身侧耳，细听诉求，排忧解难，竭尽所能。每逢出行，如履薄冰，虽殚精竭虑，然心无怨言。诸位老辈，饱经风霜，智慧盈怀，与之相处，获教甚多。其间，承蒙同仁相助，领导关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然，长夜沉沉，细雨敲窗，独处斗室，往事纷至沓来。忆往昔，因岗位特殊，疏于家人陪伴，双亲年迈，未能常伴左右，有负高堂养育之恩；妻儿盼归，相聚甚少，愧对结发真情。犹记孩子高考之期，本应细心关怀，无奈时常奔波在外，妻子异地轮岗，孩子深夜苦学归来，面对紧闭家门，心里藏满失望与期盼。孩子原本成绩优异，免试中考，求学之路，理当一片坦途，却因缺少关爱，无缘理想学府。每念及此，心似“残荷听雨”，落寞之感如潮水翻涌，久久难平。

俱往矣！岁月成诗随风去，桑榆未晚犹可期。

再回首，机关之恩泽，同事之厚谊，如坐春风，余当刻骨铭心。今至退归，虽怀眷恋，然知岁月有序，当其顺之。惟愿人大机关，日新又新，蓬勃发展，同仁仕途亨通，家事安宁。

呜呼！往岁已逝。然廿余载人大情怀，宛如家珍，安能忘却？待他日，于庭前月下，煮酒品茗，重拾旧岁，静沐夕阳余晖，安享流年清欢。

2025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