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涯(二)·丹华港畔(4)

瀚海沧浪

<p class="ql-block">  青年人适应能力强,两三天时间,我们对周围环境已基本熟悉,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古老的中国农村习俗也已基本习惯。每天早晨,上工哨子声一响,大家走出宿舍,来到楼前野场(晒场/打谷场),听队长简短地布置一天的劳动任务,然后以班为单位,肩扛手提着领到的农具,走向各自的“岗位”。</p><p class="ql-block"> 知青队有良田300多亩,种的是“三熟制”,一季麦子,两季水稻。当下麦苗已钻出了地面,象是给大地铺了层嫩绿色的毯子。冬晴天气,阳光明媚,江风微微吹过,空气中似弥散着禾苗和土地的清凉气味。</p><p class="ql-block"> 在大田里干活,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其实大家对于给麦苗浇水、施肥、除草这些农活并不陌生,以前在初高中学农支农时都干过。年轻人聚在一起就喜欢嘻笑打闹,不觉得枯燥无趣,而且好奇心盛,好胜心强。比如简单地浇水,也玩出了花样,料勺盛满水,在空中划出个弧圈,似瀑帘般洒向麦苗,阳光照耀下闪现出彩色的虹霓。</p><p class="ql-block"> 起初队长并没布置干重活,但看见老农在田陇间挖墒沟,却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挖墒的工具比较特别,称为苗锹,锹柄上半部是直的,下半部分则呈隆起的弓形。锹头是狭窄的长方形。平常用的圆头铁锹可挖,方头锹可铲,而这种苗锹可挖可铲,特别适合挖墒沟。这活在农村是头等劳力干的,得有把力气,还得掌握一定的要领。挖墒时全靠双臂力量,将苗锹的刃口深深地錾出个长方形,再一锹从底部踩向前,双手端起那数十斤重的土块,方言称方垡(bá)。挖出的方垡要整齐地垒在田埂边,待几天后晒干变结实了再挑走。这方垡并不是废物,而是重要的农用物资,可用来垒土墙,但大多用于垫猪圈。即敲碎后铺在猪圈里,俗语称为热圈,混合猪屎猪尿后是极好的农家有机肥,再返还田里垩庄稼。</p><p class="ql-block"> 开始不得要领,手掌很快磨出了水泡,破皮后火辣辣的疼。一天下来,也是干得臂酸手痛。接下来几天,这挖墒沟倒成了我们男劳力的主业了。</p><p class="ql-block"> 说到农家肥料,我们还学习做汪塘(地方俗语),正规说法是制草塘泥。具体的操作是在老农指导下,合力挖个大泥塘,然后填进河泥、稻草、粪尿、青草等等材料,并混合搅拌成泥浆;再后用泥土密封。静待沤制成肥料,待开春后用作基肥。各环节中最难的是罱河泥,这是农村极少数壮汉才能做的事。</p><p class="ql-block"> 有几天没甚活干,意外地领受个驱赶大雁的任务。正是“雁南飞”的季节,每天都有成群的大雁组成一字或人字行的雁阵从农场上空飞过。奇的是,常有雁群降落在知青队的麦田里,大概既为休息,也为啄食麦苗,补充能量。</p><p class="ql-block"> 我们扎了些稻草人,散插在麦田里,用来吓唬大雁,但效果很差。于是我们只得手持长竹竿,在麦田里守望、巡逻,发现情况,立刻冲过去,边挥舞竹竿,边大声呼喝,颇有声势地赶走它们。也曾试过,想用弹弓打落几只,或能解解馋。可大雁很机警,未等靠近,就振翅飞去。后又试用汽枪打,埋伏在麦垅间,伺机突袭,但也无效。一是距离较远,汽枪威力不足;二是因为大雁落下时,羽毛收紧,而大雁羽毛又厚又硬又滑,汽枪子弹打不进。听说周围村庄有人用农药拌上麦粒撒在田里,大雁药倒后,立刻开膛,将内脏清理干净,拿回去也可做一道美味。我们从未试过,性命要紧。</p><p class="ql-block"> 农场滨临长江,生态环境极好,虽是冬天,江上仍有成群的海鸥翱翔,高空有苍鹰盘旋,江边有野鸭浮水。这一段长江江面特别开阔,白天可见江水滔滔,千帆竞发。晴好天气,江南黛色山峦清晰可见;雨雾天气,水气蒸腾,烟云弥漫,似一巨幅灵动的水墨江山图…………这些也是我们工余甚至晚上去江堤游荡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对于被时代潮流所裹挟,响应“上山下乡”号召插队至农场,我真的从未抱怨后悔过。倒不是有多高尚的情操和政治觉悟,主要是基于对历史的宽宥,和生来随遇而安的秉性。但不可不提的是,还有农场天然环境的缘故。每天面对水天一色,烟雨朦胧,江风浩荡,江流奔涌……怎不心胸顿然开阔?因此也藏掖不住许多忧愁和烦闷,更何况是在那不甚识得世态炎凉,正懵懵懂懂的年纪。</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