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一个年头了,可是那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一世纪二十年代,母亲出生在黑龙江省虎林县穆棱河畔一户农家,姥爷既捕鱼又种地,姥姥生育了四男六女十个孩子。我们根本没见过姥爷姥姥,二老不到五十岁就因为病去世了。母亲排行老三,未出嫁之前就掌管着家里的财政支出。二老去世后,经过岁月的积淀,母亲逐渐成为娘家人的中心或纽带。大姨远嫁,剩下的弟弟妹妹们都把母亲当作联络中心。大舅远在长春,偶尔回到故乡也是住在我们家,二舅终身未娶,来往吃住都奔着三姐家,小舅更不用说了,从小就在我们家住过,在邻县工作后,每年春节前母亲都催促我们给小舅写信,让小舅一定回家过年。三舅家就在虎林,尽管公安局的工作繁忙,还是抽空到我们家坐坐,和母亲唠唠他破的那些案子。三舅最后一次到我们家对母亲说:三姐,我肩胛骨鼓了个包,还挺疼的。母亲看了后说,不像脓包,快到医院看看吧。三舅说我忙过这个案子就去。结果这个鼓包转移后,要了三舅的命,才35岁。四姨五姨都嫁在外地,她们思恋故乡,心心念念地回家,都是住在我们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五姨在密山军工厂上班,最小的姑娘小波没人照看,送到我家来,让三姐给照看。一个农家,会有很多事忙,可是母亲二话没说。照顾一个很小的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么多年没有小孩子,冷丁多个这么点的孩子,还是很好玩的,我们都很喜欢小波。有一年四姨回来住了一段时间,返回途中火车在杨岗站会车,从打开的车窗看到对面来的车上坐着五姨,四姨二话没说,拉着孩子下了车,等到下趟车又返回了虎林,就为了姐妹们的相聚。这一下子二姨、四姨、五姨,还有三舅母,都聚在我家。说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还玩着她们才会玩的纸牌,大概这是姐妹们最幸福的时光。也许你会纳闷,怎么不见六姨?六姨是最小的孩子,我们都叫她小姨,也是最苦命的一个。没爹妈的庇护,等于寄人篱下,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母亲虽然心疼的要命,但也是爱莫能助。那时家家生活都不宽裕,有时母亲也接小姨来住些日子,可是母亲不当家,奶奶又很强势,婆媳之间难免有些矛盾,小姨自然不可能久住,重病又没有好的生存环境,小姨不到二十岁就夭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清楚地记得,日子好些后,有一天早上母亲第一次学着蒸了呛面大馒头,特别宣,一个有大海碗那么大。母亲包好几个让我给三舅家送去,我到三舅家时大门还没打开。还有一次我从外地回家,母亲第一件事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哭着告诉我,你大舅没了。几个舅舅的早逝对母亲打击很大,加之重病缠身,很快衰老了。母亲的亲和力也离不开父亲的支持,三舅和二姨夫癌症晚期,晚上在医院都是父亲陪床照顾,直到临终,这段时间父亲没有脱过衣服睡觉。二姨到晚年很喜欢来我们家住,两个老姐妹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唠着嗑,有说不完的话。二姨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以上,直到儿女来接才恋恋不舍地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可能会说,这是亲姐妹没说的。奇怪的是辽宁老家新搬迁来的三叔一家和母亲也特别亲和,三叔和父亲是堂兄弟,三叔的母亲我们叫二奶。那时辽宁农村生活不理想,就奔父亲来到黑龙江落户。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和二奶、三婶处的就像一家人似的。妯娌俩互帮互助没有二心,二奶也喜欢住我家,一住就是几个月小半年。有时奶奶也会从姑姑那来到我们家,和二奶一起住上一段时间,奶奶岁数大了,行动不便,经常把裤腰尿湿,母亲就要帮助清洗烘干。母亲的这种亲和力都是生活中点点滴滴小事自然汇聚成的,也是本性的使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的亲和力不仅体现在同辈和长辈之间,也体现在下一代身上。五姨的儿子大军到了要上山下乡的时候,五姨不放心,把他从辽宁送到了虎林,大姐給想办法安排在青年点劳动,虽然也是干农活,但吃住和下乡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母亲总是惦记着大军的冷热,大军也把三姨当作母亲看待,后来大军应征入伍时,母亲恋恋不舍地送他。当大军参加工作有了收入的第一个月,就寄钱给母亲。还有二姨家的树峰哥,在迎春机械厂上班,每次回虎林休假,下了火车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到我们家。吃顿三姨做的饭,和三姨夫谈古论今,直到很晚才回家睡觉。临返厂时还要到我家带一罐三姨给炒的大酱,说这是最好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没有上过学,但聪慧过人,理财纹丝不乱,记忆力惊人。解放后的扫盲运动中,晚上抽空去扫盲学习,竟然认识了不少字,一些标题都可以读下来。我曾翻看过母亲扫盲时写的字,说实话比我写的字要好。母亲即使到了老年,说的话也紧跟形势,使我们这些年轻人感到吃惊。有一次母亲专注地欣赏电视里被誉为冰上芭蕾的自由滑表演,外人看到后说,这老太太欣赏水平还挺高雅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养育了我们六个子女,父亲是地道的农民,基本上没多少收入,有的年份还要亏钱,也就是倒找钱。日子过得非常艰难。用母亲自己的话说,两个钱没挨到过一块,意思是说两个钱都没见过面。即便是这样母亲也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家里始终是窗明几净。记得老邻居王婶问母亲:嫂子,你这玻璃是怎么擦的,这么干净,我怎么就擦不干净玻璃。现在我似乎意识到这里也有遗传,我擦玻璃就很像母亲,而有的人天生就擦不干净玻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母的辛勤劳作,一言一行无形中就影响了我们,我们兄弟姐妹受母亲的影响恐怕要更多一些。我都七十多岁了,有时碰到问题,还会想想母亲是怎么做的。看到有的家餐后不收拾碗筷,我会心生鄙夷。吃过母亲做的饭,都会大为赞叹。母亲做的大酱简直是一绝,曾经有人夸张地说,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母亲一生都离不开缝缝补补,穷日子不缝补是不可想象的。母亲的聪慧体现在她的做工上,做什么像什么。我们小时候的衣服、鞋子穿出去,没人不夸的。我都上班干活了,还戴着母亲缝制的帽子。侄子小时候到北京,大街上就有人问,这小孩的衣服真好看,在哪买的?母亲五十多岁时开始学刺绣,我从外地回到家,看到母亲绣的挡被帘、门帘,吃了一惊,其审美能力和做工绝不是一般农家妇女所能比的。母亲一生作过五代人的针线活,母亲絮的棉衣、棉裤、棉被永远不会堆,也不会出现窟窿。我受母亲的影响,针线活也不错,在男人中是比较少有的。连小孙子小时候需要针线的活都是我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母亲特别聪明灵巧也不尽然,但是母亲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可能也是缺点,就是干什么都要做到自己的最好。我就亲眼见证母亲为了上好制服上衣的兜盖,拆了好几遍,缝了拆,拆了缝,直到满意为止。这一点,我和母亲没有二样。教学中为学生刻印的篇子必须规整、清洁,要有艺术的美感,自然是自讨苦吃。就拿我在美篇中写点文章,写着写着就过夜里十二点了,还想一气呵成,写完改完。这使我想到早年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穿戴,常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用手工缝制到深夜,那时就这样的条件,有时急着赶活,甚至熬到鸡鸣时。母亲的气管炎、肺心病大概就是这么坐下的病根。我和母亲一样追求极致,这个毛病改掉也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的亲和力与善良贤惠是分不开的,人的善良不是一两件事可以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的本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家要盖房子,经济有限,父亲领着三妹去北山岗脱土坯,也就是盖房子用的土砖,不过比砖大得多,重的很,这是个力气活,父女俩精疲力尽。这时有位壮汉伸手帮了忙。经过交谈知道壮汉姓王,耳朵有点聋,是从山东盲目闯关东来的。没有落脚的地方,想挣口饭吃。父亲把他带回了家,母亲收留了他,就吃住在我家,帮着干活。房子盖好后母亲又让大姐帮忙在周边农村给落了户,要知道从山东落户到黑龙江有多不容易,后来他们全家都搬迁到了虎林,一家人对我们家感激不尽。那时有人乞讨到了我家,母亲都会尽量拿出食物满足她们,如果我们有些不满,母亲还会教训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这些子女基本都遗传了母亲善良的基因,在东方红贮木场时,和我在一个连队的一个朋友,在新华书店失火时,为抢救国家财产壮烈牺牲。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父母,老年丧子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为了安慰老人,帮老人解决实际困难,我经常到老人家帮助挑水,劈柴。几乎是每隔天去一次。同一个连队的贾振生知道后也和我一块去帮助老人,一直坚持到老人被山东的女儿接走为止。这里没有什么学雷锋做好事,如果做样子,图表扬也不可能坚持那么久,就是一个善心和良心的驱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关了,总要格外想念父母亲,不知他们过得好吗?当年对父母年老耳背很不理解,现在我自己几乎全聋了,母亲除了肺心病,没有其他病,腰腿从来不疼,可我全身骨关节就没有好的地方,这一点可远不如母亲。到年龄了,都说人临终前,父母会来接走的,不知是真是假。我倒希望父母早点把我接走,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元月5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父母双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左起母亲、二姨、五姨、四姨、三舅母在一起玩纸牌,这一刻她们会忘记一切烦恼。</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