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洞》告诉我

壹玖柒

我一直认为修行在尘世，而非山间。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之远，只有经历过才能感受到。

“你”“我”之间的温度，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

而山间，不与人接触，不知道距离长短，不知道人情冷暖，修的是什么呢？能修来距离的缩短吗？能修来温度的回升吗？能修来一番顺遂的一生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不入人间，焉知人间疾苦呢？

在山间，在孤独中，在空旷里，只能修自己与自己的和解，修的是与自然融合吧。

所以，我很想知道，远离尘世的人，到底修的什么。

而恰巧，有这么一本书，讲述了英国女子丹津•巴默，与世隔绝，独居在海拔一万三千多英尺的喜马拉雅山的洞穴里修行，长达十二年。

这本书叫《雪洞》，作者是英国记者维琪•麦肯。

丹津•巴默，出生在1943年6月的英国伦敦，父亲是一个鱼贩子，母亲是家庭主妇。她从小身体羸弱，没有过多的物欲，生活简单而快乐。自幼，她的性格是内省、遁世的，她对修女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向往，尤其是冥思活动。她常关注关于轮回、关于如何超越生命之苦的佛教问题。

她十八岁皈依佛教徒，二十岁到印度，二十一岁出家，成为第八世坎初仁波切的首批西方弟子。出家后，她在喜马拉雅山修行二十年之久，近年来奔波世界各地弘法，募捐筹建道久迦萨林比丘尼寺院。

这是还在世间的、真正的、纯粹的女性佛教徒之一。从她的自传里，也许我能找到答案。

书的前半部分，讲的是丹津•巴默从一个英国女孩子，如何一步一步皈依佛教，如何艰难而坚决地从伦敦到印度，最终成为虔诚的佛教徒。

她的经历，她曾经遇到的困惑，我想，可能是许多看破尘世的人，都经历过的。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能按部就班地以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的，因为会面临许多尘世间的不公、苦难。这些不公、苦难，也许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也许是看到他人的经历，而有所感。

最终，这些自己的、他人的经历，会改变自己理想的角度。

有的人，沉沦退缩。

有的人，勇敢直面。

那些善于思考的人，终究想弄明白，苦为何来，人为什么会受苦，如何脱离悲苦之境。

这样的人，要么成为哲学家，要么每天不停祷告、念佛、礼佛。只有少数人，如佛陀、禅宗、弘一法师、南怀瑾先生等，虔诚地信仰佛教，成为弘法的佛学大师。

而丹津•巴默，也是其中之一。

丹津•巴默克服各种地域的、语言的、性别的差距，战胜自然中的风霜雪寒，在喜马拉雅山的雪洞里闭关修行十余载。所经历之苦、所遭受之难，我们无法想象，也因此而着实佩服她的坚韧，她的勇气。

那种环境中的任何一种，我都无法忍受。虽然我并不怕孤独和寂寞，也不担心食物的单一。但我怕黑，怕虫子，怕老鼠，更别说大型动物如雪豹、棕熊了。

而丹津•巴默在荒无人烟的、海拔极高的喜马拉雅山的洞穴里，花费那么多时间静坐，到底修来了什么呢？一切又是否值得呢?

这个问题，不是我一个人的疑惑，也是作者，和很多人的疑惑。

丹津巴默谦虚地、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不是获得了什么，而是失去了什么。它仿佛是剥一层层的洋葱皮，是你必须做的事。我追求的是对完美的开悟。如今，从一个层次来说，我了解到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完美。我们心中存在的妄念，使我们自己看不见早已拥有的东西。你越明白这点，越觉悟到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开悟的。那种我们必须到达某个地方的观念，那种必须获得某样东西的想法，它是一种根本的妄念（P160）。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出世修行，就修得一个“开悟”？而这悟，就是悟得一个“空”？世间的纷纷扰扰，拨云见雾，拨雾见明。正如禅宗所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洞穴修行再入尘世，丹津巴默用她悟得的“佛法”，用自己所悟，感染身边愿意同修之女性。她与尘世没有违和感，没有陌生感。

这有点像王阳明悟道归来后办学、讲学一样，知行合一了。

是的，不管学什么，修什么，悟什么，最终还要用于尘世，融入于尘世。

挺好。

但是，不隐于深山，归隐于尘世，难道就不能得到同样的结果吗？

我疑问。很多人也如是疑问。一些追求灵修的女性，她们认为，与静坐的大殿或遥远的喜马拉雅山洞穴相比，厨房同样是获得开悟的好地方。

而美国女性苏崔•亚瑞安尼更是如此认为。苏崔•亚瑞安尼于1970年出家，四年后还俗结婚生子。她创作了《智慧的女性》一书。她说，如果我一直当比丘尼，我可能会变得很自负，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它们（指嫉妒、愤怒、忧伤、悲苦等负性情绪）......到底什么是内心的开悟......我相信女性完全可以在家庭中获得开悟。

阅读这本书之前，我同苏崔•亚瑞安尼一样认知。我相信一句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而当我阅读完《雪洞》后，我却又特别赞成另一位美国很有影响力的禅师之一伊凡•兰德所说。她认为，洞穴修炼和居家修炼，是完全可以并存的。

是的，不管修炼什么，没有固定不变的形式，形式都是为最终的目标----“悟空”、涅槃服务的。佛陀的初衷也并非让我们固执于哪一种方式，若是纠结于修行方式，那是没有完全悟“空”，心经里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而修行方式，因人而异。

若是修行，只是为了逃避尘世的纷乱艰难，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修不来结果。

若是修行，就是因为热爱佛法，如丹津巴默，远离尘世、洞穴修炼，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修行，是为了更好的在尘世中行走，引导众生，如王阳明，那么出世，和入世，交错进行，也是很好的方式。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我等凡人，为了在苦乐人间寻得一瞬开悟，去寻找一种更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