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的雨夜

老才臣

<p class="ql-block">  德令哈是西部高原上的一座小城,近来却突然窜红,让它扬名的是一位诗人和一位歌者。诗人是海子(1964~1989),他1988年去西藏经过德令哈,写了一首《日记》;歌者是刀郎,他曾追寻海子的足迹两赴德令哈,2006年写了一首《德令哈一夜》。这一诗一歌如神奇的双翼,让德令哈名声鹊起。</p><p class="ql-block"> “德令哈”是蒙古语,意思是“金色世界”。海子生前曾两次进藏,都经过德令哈。对他来说,西藏是一个“纯净的世界”,他渴望在那里安放自己迷失的灵魂。奔赴“纯净世界”,路过“金色世界”,也触动了诗人的“内心世界”。尤其是第二次经过德令哈,他想起了“姐姐”,《日记》就是为她而作。这个“姐姐”是谁,人们做过不同的解读;无论是谁,“姐姐”是他倾诉情感的对象,是他心中的女神。</p><p class="ql-block"> 刀郎是海子的“诗迷”,两人都有着孤独自守的心性,自然惺惺相惜。海子的轻生让刀郎感到无比的悲痛,他很想知道海子写《日记》时的心路历程,于是两赴德令哈。在这里,他是否破译了海子的情感密码,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创作了《德令哈一夜》,让人听得热泪盈眶。</p> <p class="ql-block">  海子辞世已经35年了,知道他的人不多了,但是一提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两句诗就出自海子笔下。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朦胧诗”盛行的时代,大学校园都有一个“崛起的诗群”,海子是“北大三剑客”之一。海子天赋异禀,15岁考入北大法律系,却偏偏剑走偏锋,对文学创作情有独钟;短暂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200万字的作品,其中有近200首诗歌。</p><p class="ql-block"> 海子是八十年代孕育出来的校园诗人,诗人都富于激情,而表达则偏于含蓄,《日记》就是这样一首深情蕴藉之作。海子写道:</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p><p class="ql-block"> 夜色朦胧</p><p class="ql-block">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p><p class="ql-block">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p><p class="ql-block">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p><p class="ql-block">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p><p class="ql-block">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p><p class="ql-block"> 德令哈——今夜</p><p class="ql-block">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p><p class="ql-block">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p><p class="ql-block">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p><p class="ql-block"> 让胜利的胜利</p><p class="ql-block"> 今夜青稞只属于自己</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在生长</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p><p class="ql-block">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p><p class="ql-block"> 我只想你</p> <p class="ql-block">  《日记》是海子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最难解读的一首抒情诗。作品完成后八个月,海子踏上了通往山海关的不归路。车过德令哈,已是夜色朦胧,他突然想起了“姐姐”,信马由缰的思绪顿时有了方向,蓄积已久的情感瞬间爆发。这是一个雨夜,诗歌开篇便点明了“时间”(今夜)“地点”(德令哈)“人物”(姐姐),他要在德令哈的雨夜,在荒凉、黑暗和寂寞的旅途向“姐姐”倾诉心曲。</p><p class="ql-block"> 诗人是真诚的,《日记》记录了忧伤,也表达了愿望。人们写“日记”总会吐露心迹,更何况是面对思念中的“姐姐”?海子是孤独的,除了诗他一无所有。此时,戈壁空空,双手空空,心境空空,唯有“姐姐”是真实的存在。“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在向“姐姐”真情告白之后,苦闷的海子化解了心结,他将爱情锁进思念,用自然的生命填充虚无,像浪迹天涯的剑客收剑入鞘。前面是“纯净的世界”,他渴望孤勇的回归。</p><p class="ql-block"> “北大三剑客”之一的西川曾这样评价海子:“对于我们,海子是一个天才;而对于他自己,则他永远是一个孤独的王。”那挥之不去的孤独,那时隐时现的忧郁,已经注定了海子“唯一”“最后”的归宿,《日记》一语成谶。</p> <p class="ql-block">  刀郎与海子从未谋面,因喜爱海子的诗而欣赏海子的才。海子走后,刀郎痛彻心扉,他不清楚海子的死因究竟是为情所伤,还是积郁成疾?德令哈的那个雨夜,海子想念的“姐姐”,是生活里的恋人还是臆想中的知音?2006年,刀郎来到了德令哈,试图复原18年前让诗人动情的雨夜。他一口气写出了《德令哈一夜》,在写作过程中他几度泪湿稿纸,又几度掷笔长叹。歌词写道:</p><p class="ql-block"> 看着窗外烟雨中依旧车水马龙</p><p class="ql-block"> 始终无法清晰地记起昨夜谁入梦</p><p class="ql-block"> 毕竟心里也不敢轻易去碰刚愈合的痛</p><p class="ql-block"> 你再忍一忍,你再等一等</p><p class="ql-block"> 是谁把我昨夜的泪水全装进酒杯</p><p class="ql-block"> 是否能用这短短的一夜把痛化作无悔</p><p class="ql-block"> 毕竟泪不是飘落在窗外无心的雨水</p><p class="ql-block"> 只要被打碎,就会随风飞</p><p class="ql-block"> 谁在窗外流泪,流得我心碎</p><p class="ql-block"> 雨打窗听来这样的伤悲</p><p class="ql-block"> 刹那间拥抱你给我的美</p><p class="ql-block"> 尽管准备了千万种面对</p><p class="ql-block"> 谁曾想会这样心碎</p><p class="ql-block"> 谁在窗外流泪,流得我心碎</p><p class="ql-block"> 情路上一朵雨打的玫瑰</p><p class="ql-block"> 凋零在爱与恨的负累</p><p class="ql-block"> 就让痛与悲爱与伤化作雨水</p><p class="ql-block"> 随风飘飞</p><p class="ql-block">一直喜欢刀郎的歌词,真挚、流畅、精巧;这首歌词直抒胸臆,对海子的痛惜之情喷涌而出,感人肺腑。刀郎说海子用情太深,无论是对人还是对这个世界,一旦失望,便毅然孤独地离去。唉,“你再忍一忍,你再等一等”,德令哈的雨夜终将过去,无限美好的“高原春光”就会来临。</p> <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14日的合肥演唱会,刀郎唱的第一支歌就是《德令哈一夜》,以表达对海子深切的哀思。海子原名查海生,安徽怀宁的一个农村孩子,安庆地区的高考文科状元,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中国政法大学的青年教师,他短暂的一生如同一道闪电,辉耀诗坛,照亮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灵。他的《春天,十个海子》写道:“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他从社会底层走出来,便对黑夜格外的敏感,德令哈的雨夜让他像“一朵雨打的玫瑰,凋零在爱与恨的负累”。希尔薇亚·普拉斯说:“诗人的死实际等于诗人的再生。”海子死了,可是他还活着,他永远25岁。</p><p class="ql-block"> 春天又要到了,在他生命终结的地方,仍将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p> <p class="ql-block"> 甲辰 小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