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藤花开两家乐

华汉

　　位于美国硅谷的儿子家，是一处单独院落，当地人叫独立屋。前庭面向马路，由人、车出入通道和花草树木景观组成，住户间有界无隔；后院围着房屋立有木板栅栏，板高过人且相扣，与邻家严密隔开。这样，便有了左右及后院对面三方邻居，有了彼此间的联系。

　　后院对面邻居因出入方向相反，难得一面，只有在栅栏需要维修或换新时，才会约见。左右邻居就不一样了，因人车出入同一方向，见面机会较多，而见面都要打个招呼或说上几句，自然多些交往。特别是有跨界生长花草树木的两家，常常以之为桥，交往更多。新冠病毒肆虐期间，我和妻被困美国两年，便目睹了儿子一家和左邻居的这种相处。

　　左邻居为两位退休老人，女主是白人，男主是印度人，儿女不在身边，每天剪剪树枝，弄弄花草，生活十分悠闲。儿子家和她们家间长约50米隔离栅栏上爬满的钟藤，就是她们夫妻多年栽培照料的成果。栅栏成东西走向，儿子家一侧朝南，她们家一侧朝北，于是，追逐阳光生长的钟藤便簇拥着翻越栅栏垂至儿子家，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植物墙。时间久了，栅栏开始由北向南倾斜，且于几段组合板间出现了裂缝。2018年初儿子装修房子时，就发现了这一问题。按照当地约定俗成的做法，邻家的树木花草一旦越过栅栏，越过部分的处置权便不再是种栽方。因此，装修工人建议将越过的藤枝全部或部分剪断，以消除安全隐患。儿子没有马上答应，说和左邻居商量一下再定。或许是左邻居也想到了，一天，女主人端着一盆小花主动登门，送上了祝福，表达了喜为邻居之意，随后便提到了跨越两家栅栏的钟藤，说她们已栽养多年，请求“不要剪断枝头”，否则“就看不到盛开的花朵了”。儿子没说什么，马上答应下来。

　　硅谷所在的旧金山湾区，属于地中海气候，夏季干旱，冬季多雨。2020年1月，随着雨水浇灌和藤枝萌生，栅栏倾斜越发严重。为防止突然坍塌，儿子买木方做成数个支架，叫我帮忙将倾斜段牢牢撑起。这样做增加了开支不说，也使院内孙儿的活动区域受阻受限。该是施工声让左邻居知道了这一情况，女主便过来查看。她望着颇费功夫又占空间的支架，很是感动，连声说“对不起！”“谢谢！”，走前还和儿子互留了联系方式，说是以后再出现问题，一起商量，共同解决。回家后，她们也找来工人在她家一侧做了拉拽和加固。这以后，两家再见面时，说的话多了，也长了，话题从院内聊到家中，从花草树木聊到了家里的人和职业。当看到我和妻推着孙儿要去公园时，还总是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打个招呼。

　　早春二月，花开了，一朵接一朵，一串连一串，满墙红红的，香气飘满院落。一天，女主人发信息给儿子，说是要“过来欣赏欣赏花，拍几张照。”当时，我正在和孙儿在院中做游戏，只见她由儿子陪同从侧门进来，笑着向我们打招呼后，便径直走到钟藤花前，一会儿贴近看看、嗅嗅，一会儿又退后几步望望，然后拿出手机多角度多距离拍摄起来。一通操作后，她便和儿子攀谈起来，笑声郎朗，一阵高过一阵。事后，我问儿子他们都谈了什么，为啥这样开心？儿子说，她说“钟藤花形态奇特、色泽鲜艳、花朵繁多且周期长，她很喜欢。”但因为“花枝喜欢阳光，她家一侧多是绿叶，看不到繁茂的花朵”。于是，儿子便笑着说：“你家辛勤养护，我家无功欣赏，得好好谢谢你们家！”女主人则大笑回道：“我们赏绿，你们看花，两家同乐。”

　　钟藤花美丽了两家人的心情，也增进了相互间的信任和友好。进入夏季，女主人发信息给儿子，说他们夫妻要去纽约看孙子，请儿子帮助照看一下家。这里说的“照看”，其实就是留意一下有无异常声音或陌生人进入。信中详细写了她们出发和返回的日期，还标注了期间委托专门公司来家养护花草的时间。儿子对我说，“白天我要去上班，照看的任务就交给您了。”我爽快地答应下来。此间，专门公司来的几次，我都在盯着，他们从前庭侧门进入后院，修剪清扫后就离开了，无异常。只有一次是一个女人单独开车来的，直接进入了房屋。我立即电话告诉了儿子。十几分钟后，儿子回话说，“已经和女主人确认了，是她家的一个亲戚”，“偶然过来看看”。我笑了，儿子也笑了。

　　夏末秋初，儿子家前庭的杏树结满了果，大大的，黄黄的，味道甜美。摘取的时候，儿子特意分装了几个纸袋，附在上面的纸条写着“欢迎品尝”，然后分别送至左右邻居家门口。半月后，儿子也收到了左右邻居的两袋橘子和橙子，同样是附张纸条放在门口就离开了。简简单单的行为，是在表达情谊，也是在续写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