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寒｜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

郭勲陽

篆刻《小寒》，由厦门书法篆刻艺术家（银城刀客）郭染警官独家提供。匠心独运，美哉小寒▲

“小寒连大吕，欢鹊垒新巢。拾食寻河曲，衔紫绕树梢。霜鹰近北首，雊雉隐丛茅。莫怪严凝切，春冬正月交。”唐代元稹的《咏二十四节气诗•小寒十二月节》，指出中国古代十二律中的头两个音律，黄钟是对应子月即十一月，大吕对应十二月。小寒时节，大雁开始北迁，喜鹊开始筑巢，野鸡开始鸣叫。虽然仍是严冬，但离春天正月已经不远了。

小寒，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3个节气，此时，太阳到达黄经285°。按农历月份排列，小寒是24节气中倒数第二个节气，但按公历来算，它又是新年的第一个节气。这是春节在望却又最为严寒的一段时间。

“小寒时处二三九，天寒地冻冷到抖。”小寒与大寒、小暑、大暑及处暑，都是表示气温冷暖变化的节气。《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 从冬至开始的数九寒天，太阳光照刚刚减少，此时地下储存的热能还在向上发散，气温还不会太低，可到了二九三九时节，土壤深层的热量几乎散尽，此时的热量已入不敷出，所以就显得比较寒冷了。

冷气积久而寒。气象资料显示，我国大部分地区全年最低气温一般都出现在小寒与大寒这两个节气，民间有“小寒大寒，冻成一团”的说法。气温的高低与太阳光的照射有关，当太阳光直射时，地面上接受的光热就多；斜射时，地面接受的光热就少。冬天，北半球的太阳光是斜射的，所以天气就冷。生活在北方的人们，还经常会感受到“小寒”比“大寒”更寒。

那么，小寒、大寒，到底是谁更寒呢？首先让我们先来看看全国性平均极端最低气温纪录更容易发生在哪个节气。今天看到有关部门公布的一组数据显示，极端最低气温的第一名：小寒，占37%；第二名：冬至，占23%。第三名：大寒，占22%。第四名：立春，占13%。再看平均状态：根据1951—2015年（计65年）的全国平均气温数据，以寒冷程度论，小寒在与大寒的“巅峰对决”中，获得27胜、22平、16负，是二十四节气名符其实的“寒冷”冠军。

笔者所在的南方城市厦门（指城区，不含岛外高山地区）平均气温最低的月份是阳历1月，正值小寒和大寒时节，1月份常年平均气温为13.1℃，比12月低2℃多‌。天气则以晴冷为主，风大雨少，寒潮、强冷空气、霜冻以及海上大风等是1月常见的灾害性天气‌。岛内历史最低气温记录‌为2016年1月25日（大寒时节），厦门本站最低气温跌至0.1℃，创下极端最低气温纪录‌。2025年的小寒日（1月5日），厦门的天气形态为晴转多云，气温11—19℃。当天上午，2025厦门国际马拉松比赛时段WBGT指数为12℃—15℃，适宜赛事开展，来自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约35000名选手，体验了一把在冬日暖阳下最美赛道上长跑的快意，男女冠军也双双打破赛会纪录。不过，根据气象预报，新的一股冷空气己经上路，再过几天，厦门最低气温或将降至7℃左右了。

为何许多地方会出现“小寒”比“大寒”更寒的现象呢？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古人在界定寒冷程度时，并非根据气温的量化方式，而是基于人的主观感受。二是天气由北到南渐趋寒冷，北方最冷时段在1月中旬，南方最冷时段在1月下旬，有些地方确实是“大寒”比“小寒”更寒。三是寒之大小未必以气温的来衡量，小寒时天寒最甚，大寒时地冻最坚。而“地冻”需要一个由上而下的渐进过程，假如古人以“地冻”的程度来界定“寒”的大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寒该寒。厦门民谚称：“小寒暖，春多寒；小寒寒，六畜安”、“小寒冷无透，小暑台风到”、 “小寒大寒起南风，明年六月早台风”……，据老厦门人说，如果小寒气候温暖，则大寒或许可能就会更冷了。只有小寒、大寒寒透了，来年开春才能顺利回暖。所谓“阴极之至，阳气始生”。

小寒三候：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雊。

在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里，大雁占了四个，分别是：雨水二候“雁北归”，白露一候“鸿雁来”，寒露一候“鸿雁来宾”，小寒一候“雁北乡”。白露和寒露时，鸿雁从北往南飞；小寒和雨水时，鸿雁从南往北飞。

小寒一候雁北乡一直引人疑惑，大雁需要栖息在水生植物丛生的沼泽、湖泊边，以鱼、虾和水草为食，秋天大雁南飞是因为北方水面冻结，难以觅食。但小寒时的黄河流域地区正是最寒冷的时候，水面封冻，此时大雁在南方过冬，黄河流域应该看不到大雁从南往北飞过。因为有违常情，所以历史上人们一直在努力对小寒一候雁北乡做合理化解释。

明朝郎瑛在《七修类稿》里说：“二阳之候，雁将避热而回。今则乡北飞之，至立春后皆归矣。禽鸟得气之先，故也。”此时阳气动，在南方过冬的大雁觉得热了，开始往北方飞，但并不是飞到了北方，只是离开了南方最热的地方，到立春过后才会飞到北方。这勉强算是比较合理的一个解释，按这个解释，小寒一候的雁北乡并不是两千年前黄河流域的人们亲眼看到的景象，而是人们对南方大雁的猜测，靠的是想象力。

小寒二候鹊始巢。鹊是喜鹊，喜鹊是留鸟，每年年底开始筑巢，喜欢把巢筑在民宅附近的大树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鹊巢之门每向太岁，冬至天元之始，至后二阳已得来年之节气，鹊遂可为巢，知所向也。”每年小寒前后，喜鹊感受到阳气的回升开始准备筑巢。 喜鹊做巢时夫妻合力，做成一个巢要花4个月时间。鹊巢外形硕大，能高达80厘米，直径60厘米，在树叶落尽的大树上异常显眼。鹊巢内部结构复杂，外围是干透的粗树枝，内层是细枝条，细枝条上糊一层泥墙，再铺软的茅草、羽毛。鹊巢坚固耐用，其他的鸟类如杜鹃、红脚隼等经常会强占喜鹊的巢，叫“鸠占鹊巢”，《诗经》中还有“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的诗句，把鹊巢比喻为家庭。

在中国，喜鹊是吉祥的象征，《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因为喜鹊是吉祥鸟，所以人们会在房前屋后种植高大的树木，以引喜鹊来巢。喜鹊生存能力强，繁殖也快，但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喜鹊的种群数量也在急剧减少，不少地方已经很难再看到喜鹊，一些地区已开始将喜鹊列为地方重点保护鸟类。

小寒三候雉始雊。雉是野鸡，雊是野鸡的鸣叫声，野鸡在这时候开始鸣叫求偶。古人认为野鸡鸣叫是因为雉是阳鸟，此时“感于阳而后有声”，野鸡感应到阳气生发，所以才叫。史上最著名的雉雊记载在《尚书》里：“高宗肜日，越有雊雉。”商王举行肜日的祭祀时，有野鸡飞来鸣叫。商朝以鸟为图腾，雉到祭祀现场鸣叫对商朝人而言意味着祖先通过雉对他们发出警告，雉雊之后，臣子祖己劝商王修德修政。后代把“雉雊”作为变异的征兆。

《诗经·小雅·小弁》又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这是说野鸡鸣叫是为了求偶，是在寻找爱情的春天。野鸡不擅飞行，但奔跑速度很快，以奔走为主，现在野外野生雉鸡已经很少见，主要由人工养殖了。

在黄河流域，小寒时节的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树木早就只剩枯枝，还真没有什么明显的物候是小寒这十五天独有的。但古人却给小寒找了三只鸟做物候标志：大雁、喜鹊和野鸡。

二十四节气的七十二候呈现的是综合性的物候，但其中关于花事的物候并不多见，最著名的有惊蛰一候的“桃始华”和清明一候的“桐始华”。于是，有人说是偏爱“拈花惹草”的古人另辟蹊径，弄出了一个“二十四番花信风”来。

《荆楚岁时记》：“始梅花，终楝花，凡二十四番花信风。”也就是说，二十四番花信风始于小寒，终于谷雨，涵盖了从隆冬到盛春的八个节气，时间跨度一百二十天，每五天为一候，应一种花信（所开的花），共有二十四候，应二十四种花信。

我认为，二十四番花信风应是古代先民们为生存而借助冬天的物候，来提升耐寒心理。在先秦，耐寒的马兰草，蒹葭，兰草，成为冬天生命活力的坐标。到了唐宋之后，梅花成为冬季欣赏花木的主流。唐朝气候较宋朝温润，梅花在冬至时节就开了，于是，梅花又有“冬至花”的雅称。宋朝梅花的花期略微延迟，往往在小寒季节才看见初花，雅爱四季花木的宋朝人，遂将梅花列为小寒的节气之花。《二十四番花信风》，其源头就在宋朝，梅花盛开的地方，数九严寒，也有春意。而小寒节气，恰恰跨越梅花凌寒开放的二九和三九。

笔者特别喜欢“花信风”这个词，尤其喜欢这一个“信”字。风有信，似有德行，如期而来；花有信，似有灵气，迎风盛开。守信，是中国传统最尊崇的一种美德。如期而至的春风，因遵守信用，被人们称为信风、德风，也恰恰反映了中国古人万物有灵、以德为上的观念。在小寒节气之内共有三种花信，第一花信是梅花，第二花信是山茶，第三花信是水仙。

如此说来，所谓的“花信风”，起初重在风信，指某种花，某个方向的风，在某个时节应期而至，风而有信。南宋程大昌在《演繁露》说：“三月花开时，风名花信风。初而泛观，则似谓此风来报花之消息耳……”风有常，花有信，以花事记载时光，岁月于是含香。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宋•王安石《梅花》） 小寒节气花信风初候梅花，与兰、竹、菊一起被列为“四君子”，又与松、竹合称“岁寒三友”，其凌寒盛开的高洁坚韧品格，给人以立志奋发的力量。严寒中，梅开百花之先，却不与百花争奇斗艳，谦虚品质也令人敬佩。

梅花自古就是诗人们咏赞不衰的题材。人们或写梅品质，或咏梅风姿，或绘梅神韵，或歌梅情怀，但大都借傲霜斗雪、不畏严寒的梅花以抒情。“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一语双关，启人心智。在隆冬严寒季节里，读这些梅花诗，真是暗香浮动，令人陶醉！

关于小寒，宋代大诗人陆游还写道：“晡后气殊浊，黄昏月尚明。忽吹微雨过，便觉小寒生。”南方人最能感受到这小寒阴雨的苦处了。隆冬时节的飘雨，既不像同属于冬天的雪花，带着梦幻般的美丽和童趣，也不像春雨、夏雨或秋雨，带着活泼泼的生命气息，而是充满着阴寒之气，在灰沉沉的天空下，让人生出了无端的愁苦心来。

此时的北方，山是土色的，树是土色的，一切都是土褐色的，或者没有色彩的，好一派惨淡的景色。

“那日君一别啊，今又雪花飞。思念你的歌，醉了那枝梅……”歌曲《梅花泪》通过对梅花与白雪相互衬托景象的描写，传递出了梅花的清冷孤寂，也象征着人们面对困境时的无助与伤感。

梅与雪是小寒时节的代表性物种，古人总是喜欢将二者相提并论。宋代福州人卢梅坡就写过一首被公认为最有哲理的咏梅诗《雪梅》：“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诗人以深邃的文学境界，将梅花与白雪进行了有趣的对比，深度融合了自然之美与人文情感。通过细腻而深刻的描写，突出了梅花清香高洁的形象。

厦门的冬季很难看到雪，就让那雪白的梅花充当起洁白的使者，点缀冬日暖阳下的城市街头和乡村阡陌吧！

“众卉欣荣非及时，漳州冷艳客来贻。小寒惟有梅花饺，未见梢头春一枝。”（当代•吴藕汀）梅花饺是一种形如梅花的糕点，此处代指梅蕊。像春天那样百花竞放欣欣向荣的景况，在这个时节显然是看不到的，但福建漳州有一种不畏霜雪的冷艳之花——水仙花含苞欲放。在这小寒天气里，蜡梅虽然还没有作为报春之花绽开，但已有饱满的水饺之状，就要破之而出了。

“槁木中有生意存，恰似一阳来地底。初番花信小寒前，早绽梢头两三蕊。”（清 · 弘历《古干梅歌》）清乾隆的这首梅花诗，写的一树老梅，在小寒节气前就开了几朵花，那枯槁的树干中，依旧有生命力和春意存在，恰像是老梅树，最能感受冬至阳回，那深扎在地下的根，感受了最初大地阳回的信息。第一番花朵就开在了小寒节气之前，那虬曲的枝干上，绽开了梅花三两朵。老树新花，是生命力，也是敏感和睿智的表现。

“黄钟应律好风催，阴伏阳升淑气回。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八神表日占和岁，六管飞葭动细灰。已有岸旁迎腊柳，参差又欲领春来。”（宋·朱淑真《小寒》）这首诗的大意是说，黄钟应和着自然的律动，吹动起融融的和风，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天地间阴气潜伏，阳气逐渐回升。冬至过后葵菜的影子相应移动，梅花则迫不及待地在小寒节气绽放，以它独有的方式，吐露春的气息。河岸两边的柳树，参差不齐的枝条在风中摇曳，排着队列迎接腊月的到来，也迎接春天的脚步。

小寒大寒，立春过年。小寒过后，春节就离我们不远了。案头上的水仙花，已经吐出了浓烈的芳香，与窗外散发出暗香的梅花一起，预报着春天即将来临的消息。现在的你，是否己经闻到了阵阵梅香，开始眺望着家的方向？

2025年小寒，当有新醅的酒，清香的茶，半窗的梅色，还有你心中燃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