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同学喝杯酒

白头醉翁

　　耄耋之年，与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一起喝杯酒，宛若暮阳时分盛开的一朵花，鲜艳而稀缺。同学之间的友情，远比美酒更醇厚，比鲜花更芬芳。

去年9月，我携老伴在山东自由行途中，与故乡近20年未见的四位老同学见面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所称呼的这四位老同学，是70多年前，我们同一天背起书包走入校门，又从小学至初中共9年同窗。岁月如刀，昔日的青葱少年，早已被雕刻成满脸沟沟壑壑的糟老头子了。

　　回老家看看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切都十分熟悉而亲切。

老同学们陪我爬上家乡的那座山，又去看家乡的那条河，再走一走那条新修的路，让我体味一番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那久违而亲切的烟火气儿。

家乡的那条河不宽，却很美。河水从南山里弯弯曲曲流下来，一路叮当作响清澈见底，时而有悄皮的鱼儿蹦出水面。

除了冬天，河两岸草木葳蕤，山花烂漫，河边常有年轻女人洗衣裳，唱得满山遍野都是歌声。

　　家乡的那座山叫三角山，不高，长了滿山的树，盛开了滿山的花。春天，那一树树洁白的槐花开得如火如荼，香气四溢。山上的蚂蚱满天飞，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每次回到故乡，我都爬上山顶看看这座山。极目远眺，哪里是一片树林，哪里便藏着一座村庄。村村之间，是五颜六色的农田，煞是好看。

这次，几位同学又陪我爬山。走到山根，才发现被铁丝棘子拦住了。一块“私人山场，禁止入内”的木牌显得醒目而霸道。几位同学大惑不解，原是集体财产，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私人山场了呢？

世事无常，如果有人现在宣布，喜马拉雅山是他的，月亮和太阳也是他的，我也坚信不疑。

　　我和几位老同学悻悻然下了山，“喝酒”！“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是诗仙李白《将进酒》中的豪言壮语。

咱没有“羊牛”“烹宰”，也没有“三百杯”的酒量，只有退休后的放纵和无忧无虑。

几杯酒下肚，便你一言我一语，从小学一二年级体育课推铁环、丢巾绢说到大跃进年代，老师带领学生到河滩上捡鹅卵石，抬着送到四十里铺大炼钢铁，肩膀都压肿了。那年我们才十二、三岁。

为了活跃气氛，老师就领着我们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唱得同学们热血沸腾。

说着说着，又说起三年大饥荒挨饿的事儿，说副班长从不带午饭，中午吃饭时，他独自一人到后山坐着。初中毕业后，他参军当上了团政委。

　　说起副班长在部队上当了团政委，几位同学就搬着指头数，说班长当了潍坊市委副书记，还有谁谁谁当了什么官，说了一大串。

我接过话茬，说，桂村老同学当了一辈子老师，培养了多少人材？再说那书法写的，是出了名的。全村近千户人家的对联，有一多半是老同学写的，还是当地有名的乡贤呢！

我又说，你们三位也了不起，孩子有的当了大企业的高管，有的当了公仆，现住着高堂大屋，你们就偷着乐吧。

同学们都笑了，说，让你把我们还说高兴了呢！来，干杯！说着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本来不胜酒力，那天喝得眼睛有些睁不开，说了些什么也都忘了，恍惚记得老同学们说，来年再回来聚，我答应，来年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