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访古

老猪

兴安的魅力在灵渠。

兴安县城与大部分县城无异，正在努力模仿和追赶着都市的商业步伐，喧闹嘈杂。如欲访古，宜沿水街溯灵渠往里走，去追寻往昔的岁月，灵渠的起点。

从娘娘桥到栗家桥，八百米灵渠，称水街，一个灵动的名字。

纵目舒怀闲觅灵渠古趣
游亭适意每疑世外仙源

娘娘桥上的这副对联把我带入了绿树成荫，奇石俏立，桥亭映水的画境之中。今日所见娘娘桥刚修葺不久，双亭相连，飞檐指天，似一对翩翩蝴蝶，振翘于灵渠之上。而最早建娘娘桥是在康熙七年（1668年）。娘娘指天后，说法有二。一是武则天，二是康熙时加封为天后的妈祖林默娘。我赞成后者。武瞾虽贵为女皇，但妈祖更关心人间疾苦。沿海之地大多建有天后庙，当年灵渠商船北达长江入东海，南通珠江汇南海，百姓建桥以天后娘娘名之，求妈祖保佑，应在情理之中。

灵渠古趣就在桥亭之中，而世外仙源只能存于心里。举目南望，万里桥隐隐于不远处。下娘娘桥，数步之间，已从康熙年代走回到了唐朝。公元825年，观察使李渤修疏灵渠，建万里桥，意为长安到此有万里之遥。李渤建桥，并无桥亭。直到明代初年，兴安知县鲁孔达才修建了桥亭。之后百年，三毁三建。1466年，桥亭再次倒塌。数年之后，钦差大臣吴玉巡视广西。古时官员，多为饱读诗书之人，吴玉自不例外。当他站在万里桥上时，不免感慨而诗兴涌动。岂料诗未成章却遭大雨淋头，大为扫兴。对前来迎接他的湖广都指挥陈望仁说了八个字：“有桥无亭，有袍无冠“。就是这八个字，使得万里桥上三个月后就多了一座修葺一新的桥亭。吴玉北归又过兴安，见到万里桥上崭新的桥亭后大喜，留下一片《万里桥记》。后人将其镌刻于碑，立于万里桥头。今日所见石碑，虽是新制，仍沿用当年巨龟载碑的形制。吴玉名不见经传，可在兴安，万里桥和《万里桥记》让他成了当地流芳百年的名人。“君子之善无小大，要在出于诚而已。”凭《万里桥记》里这句话，可以推想吴玉应该是个好人。

走上万里桥。周围景致与都市相比依然算得上朴实无华。可明代的旧貌大概已经踪迹难觅了。嘉靖年间的一对冤家董传策和严嵩一前一后走上万里桥，看到的是些什么呢？“戍楼那更炎荒远，横笛秋天爽气飘。”从诗中可知，董传策路过兴安万里桥的季节是在秋天，和我今天站在桥上感受到的自然气候差不多。他虽因参劾严嵩而获罪贬戍南宁，“客游忽到三江峡，世路今过万里桥”，但他横笛吹爽，豪气不减。数年后，严嵩败。似乎是命中注定，他竟踩着董传策的足迹也走上了万里桥。那天肯定是个寒冷刺骨的冬日，否则他吟不出“万里桥头风雪暮，不知何地望神州”的诗句来。在它眼里望见的是“破屋古松宣夕籁，远峰寒露起层阴”。心已败，满目颓败。年过八旬的严嵩，下了万里桥，再也没能回来。

这么一座几米长的小桥，竟然还藏着许多故事。

灵渠仿佛是一条历史通道。下万里桥继续往里走，马嘶桥在等着我们。桥名起于东汉初年。据说是纪念伏波将军马援卖马筹资修建此桥。桥亭上有两副对联记颂马援：

历雨经风骏马缘何不过
匡时济世英贤由是而来

定远靖边丰功昭日月
修桥卖马遗爱惠漓湘

当年马援建的小石桥早已踪迹全无，只有桥名穿过近两千年时空，高悬在桥亭顶部的牌匾上，闪着金光。今天的马嘶桥，有点像绍兴的八字桥，连通灵渠和双女井溪，“两水三桥”在提供交通便利的同时，构成了灵渠上的独特景观。

娘娘桥，万里桥和马嘶桥，假灵渠之水，将一段原本无甚趣味的小街，变幻成了古韵十足的精致园林，点缀其间的古碑，古塔和雕塑作品，与二千岁灵渠为伴，相得益彰，迸射出中华文明的灿烂光芒。

水街毕竟是今日兴安人借灵渠之题而绘就的一副美丽图画，已经找不出二千年前的痕迹。可当你溯流而上，越秦堤，跨陡门，淌过大小天平，站在灵渠铧嘴的尖角处时，你就站在了长江和珠江两大水系的交汇点。这个点并非天生，而是二千二百年前秦始皇遣史禄督造而成。它是被称作大小天平的人字形大坝顶端向江中延伸的一道石堤，形似犁铧之嘴。它巧妙地指挥着海洋河，三分入漓，七分入湘。二千多年前的秦人，能在极为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找到这个点，莫非有神灵相助？秦军从此粮草通畅，一举平定百越，统一了岭南。千百年以来，多少逆湘水而来的船只，绕过铧嘴之后，便可顺水扬帆经灵渠直奔漓水。灵渠因此与都江堰，郑国渠并称为秦代三大水利工程。此时此地，不免对二千余年前的嬴政多了几分敬意。秦代虽短，但北筑长城，南通湘漓的功绩一直传送至今。翦伯赞有诗赞曰：

凿通五岭奠南疆，楚粤秦吴一苇航。
如此丰功看不见，史家偏喜说阿房。
三入漓水七入湘，灵渠水坝太辉煌。
如何到处张铭刻，不见丰碑勒始皇。

连史学名家都觉得秦始皇受了委屈，吾等更应对他多些恭敬。

马嘶桥很立体 水街里的烟火气 水街笛声 大小天平连铧嘴 灵渠晨雨 晨练 河水进陡门 灵渠晨洗 灵渠铧嘴 灵渠垂钓 谁在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