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津门笺谱信札展

沟畔畔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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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听说水上公园的水香洲举办“云笺飞鸿”津门笺谱和名人信札特展，很是高兴。现在的年轻人很多已不了解何为笺和笺谱了；通俗点说笺就是带有精美画面的小幅宣纸，供人题诗、写信或抄写文字使用；而笺谱则是把这样的纸累积成册。

我最早见的彩色笺纸，是很多年前在成都的望江楼公园，那里是唐代著名才女诗人薛涛的旧址，薛涛曾用旁边的薛涛井水亲手制作出漂亮的“薛涛笺”，史称薛涛开启了色彩斑斓的笺谱文化，她不但是蜀笺的一代顶级人物，还是引领中国笺谱文化的第一人。

今天在水香洲里展出的天津百年前的笺谱亦是对中国笺谱文化发展有着重要影响的，其代表就是天津的文美斋笺谱，民国三十年代鲁迅先生在编写《北平笺谱》时褒奖过天津文美斋的彩色笺谱。如此而言，此展很值得一看。

特展大厅门前悬挂红色横幅，写着“云笺飞鸿天津笺谱名人信札特展”，云笺飞鸿，言简意赅，十分到位，字是隶书体，是本地著名学者、收藏家，笔名欣缘道人的姜维群先生的左笔，苍劲潇洒，很有个性。

进入展厅，迎面似影壁的墙板上写着展览命题，上面不知哪位津沽书法大师写的四个金字“秋畹神仙”，彰显诗情画意。

左手边墙上是书画界名人为“水香洲”的题字，正中是津门著名书法家、原天津大学教授王学仲先生题写的“青龙潭”；此地属水上公园，民国时名青龙潭。

墙壁上玻璃框内展示着各色笺纸，均是有百年经历的宣纸，笺画旁注有绘画者姓名或字、号，并盖有一两处钤记，部分笺下方贴有一条白纸，上面写有画者简历。看着这些保存完好，只是纸色微微泛黄的岁月痕迹，我不禁在想，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昔人已乘黄鹤去，而宣纸上的彩画却依然栩栩如生，这得感谢那些在物质和精神上付出巨大的收藏家们。

上面笺中的花卉为张兆祥所画，龢菴是他的字，并配有小诗一首，更显此笺别有情韵：

风 标 雅 合 对 词 臣 ， 映 砚 窥 窗 伴 演 纶 。

忽 发 一 枝 深 谷 里 ， 似 知 茅 屋 有 诗 人 。

这是宋代诗人、词人刘克庄所写的《紫薇花》中的诗句，他是宋末文坛领袖。

从特展前言和进门两侧的突出位置的布展可以看出，展出的各类笺中尤以天津文美斋和同文仁记南纸局的笺纸最多，据说当年这两家是引领天津笺谱文化发展的先锋和主力军，尤其是1911年文美斋刻印的张兆祥绘画的五色《百花诗笺谱》，绘刻印俱精，集清末笺纸之大成，是最受注目和爱戴的笺谱。

提及文美斋，必须绕不开其主人焦书卿，文美斋早期以经营文房用品为主，焦书卿16岁时在此学徒。同治年间，店主游氏想把店铺盘出，当地士绅陆氏有意承接，并提出由焦书卿负责经营，岂知小小年纪的焦书卿却很有心机，他向亲友借了六千缗，提出与游氏合股经营文美斋，他任店铺总司，之后焦书卿刻意整顿业务，注重商业道德，使文美斋生意异常兴旺；光绪中叶又兼营印刷，数十年间津门文人已无人不知文美斋与焦书卿了。

有会经营的焦书卿，还得有好的商品，让文美斋名声大噪的就是文美斋刻印的笺纸，而最有名气的画笺人则是天津本地人张兆祥。

张兆祥（1852—1908）画家，字龢菴，天津人。师从孟绣村，多才多艺，是天津清朝同光时期“津门画家四子”之一、清末天津颇有建树和影响的画家。他画花卉翎毛，着色清妍，备极工致，并吸收郎世宁西洋画法，开一代画坛新风，自成一派。

有张兆祥等一批画笺强人的鼎力支持，文美斋的画笺备受文人青睐，就连官府也跟风而上，当时天津的官署衙门文牍用品所需必取自文美斋；就连近代大教育家严修先生在京城翰林院时，所需用纸都致信家人帮助在文美斋购买。

宣统三年（1911年），天津文美斋不惜工本以加料宣纸，采用传统木刻版水墨套色印刷技术隆重刊行张兆祥主绘的《文美斋百花诗笺谱》。此谱一出，一举超越存世笺谱，被誊为“中国笺谱的绝响”。

此札中字迹已不甚清晰，看内容像是抄写的东晋陶渊明著《陶靖节集》中的内容，这也是笺的用途之一。

沈维钰，字式如，號貢九。行三。嘉慶乙丑正月十六日生。直隸天津府天津縣附生。中式三十九名，現任內閣中書。

笺中是他给秋皋兄长的一封书信。此笺是金色，印刻山水人物画，画面未喧宾夺主，很适合作信笺。

这应该是一封公元1924年的信札，信封面写有地址：天津城西北角天津教育办事处，信封上有林墨青，林先生名兆翰，又字伯嘿，晚年号更生，天津人。是天津知名的教育家；这个天津教育办事处是他于1915年7月1日主持成立的。该办事处内设有儿童阅览室，附近的小学堂学生下学之后可以去阅览室阅读儿童读物。为了更好地进行社会教育，林墨青还参与设立了宣讲所等组织机构，创办了《社会教育星期报》。

在晚清和民国初年天津出售笺纸笺封笺谱的坊局不少，如文美斋、文华斋、翰墨斋、宝文斋、戴月轩、德聚魁、杜经魁、老胡开文、同文仁纸局、利亚书局等，名气较大当属文美斋和同文仁纸局。同文仁成立于光绪年间，比文美斋晚二十多年，但同文仁同样也吸引了不少顶级画师大家为其画笺，其中包括为文美斋做画的张兆祥，还有李澄浠、陆炳文、查凌汉等。

李澄浠，字幼竹，是民国天津的丹青高手，擅长画人物。他的父亲李竹坡和弟弟李曈曦也善画，父子三人以善画著称于世。李澄浠为同文仁记绘制的画笺，以桃红纸基为主，款识中明确标注“同文仁记属，澄浠”，并盖有“幼竹”印章。

这张笺书写“江南春信早，千里寄相思”，倒是用在信笺上再贴切不过。

上两笺落款“公蔚”，是陆炳文的号，陆炳文（清），字幼芗，号公蔚，天津人，能书善画，常为文美斋画笺。

这里又是帖青落款，即查凌汉画，天津水西庄查莲坡后人。

查莲坡是查为仁的号，查为仁(1695～1749), 清代诗人， 字心谷，号莲坡，又号莲坡居士。天津人。出身书香门第，其父曾建查氏园林别墅水西庄。查为仁于此广置图书金石鼎彝，结纳国内著名文人、学者。与厉鹗合笺《绝妙好词笺》被收入《四库全书》。

在特展中，还见到宜雅斋的彩色画笺，多彩漂亮，但在纸媒中没有查到宜雅斋的信息，可能是名气不及前面所说的那些家，另是宜雅斋总店在山东济南，不知天津是否有其分店？但特展中几张宜雅斋的笺画确实很美。

特展中还有一些没有刻印商家只有画笺人的笺画，当然也均出自大家只手。

下面几张笺画出自松年之手，松松，字小梦，姓鄂觉特氏，号颐园，蒙古镶蓝旗，是晚清代表性画家之一。

松年擅长画花鸟、山水，尤以竹子、兰草独具风格；在书法艺术上也独具特色，他的字是用鸡毫挥写，刚柔相济，遒劲有力。

这张竹报平安，寥寥几片竹叶，却画得活灵活现。

下面两张是墨耕的画笺，墨耕即倪墨耕（1855-1919），字墨畊，别署墨畊父，号墨道人，江苏江都人，名气也很大，是近代海上六十名家之一，人物、仕女、佛像、花鸟、走畜、山水各科兼备，雅俗共赏。

这么大名气的画家，我以为不稀罕画这种小“豆腐块”，后来在朵云轩出版的《朵云诗笺谱》中看到了有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胡公寿等大画家画的笺，其中也有倪墨耕的名字，又知齐白石等人也对笺画情有独钟。

观看完特展，我对笺有了更多的感性认识，笺纸上的画和字，不仅是一种艺术，还是一种文化，它也是一个时代艺术和文化的缩影，如今又成了文物，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应该受到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