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姻缘

一苇以航

我上大学那年，老妈郑重其事的告诫我，不许在大学谈恋爱，等毕业后再谈。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老妈做梦也没想到，她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猪”，竟然真的不会“拱白菜”。毕业后的几年，我根本找不到女朋友，以至于在我毕业四五年后，老爸老妈发动所有亲戚开始给我安排相亲，粗略估算，那两三年内，我至少与三十位姑娘相过亲。

老爸起初不信邪，他觉得他的儿子虽不说英俊潇洒，倒也是一表人才，工作也在体制内，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老爸不知道的是，相亲对象有一大半是我见一面就主动说拜拜的，彼时心高血热，那些一坐下来就要求有房有车有存款的，都被我翻几个白眼就成了过客。剩下的就是看不上我的，看不上我的也有几个理由找的让我无语，比如有个女孩拒绝继续交往的理由是我眼睛太大，感觉被大眼睛盯着很不自然；还有一个说我太胖，不愿意跟胖子交朋友；更有一个表示我工作太远，希望我辞职回老家再谈......就这样，我的相亲之路充满了坎坷，也急坏了老爸老妈，于是老爸剑走偏锋，要为我“求姻缘”。

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离我家一百多公里的大山深处，有一个神婆，据说那神婆指点很准。我本是不信这类“神婆神棍”的，奈何拗不过父母大人的苦口婆心，好吧，我答应一起去！在一个冬夜的凌晨，月光如水，寒风凛冽，老爸将我从美梦中拖出来，让我精心洗漱，前往拜访那位神婆。看着一轮明月正在中天，我在朋友圈涂鸦了一首表达我的心情。“明月如雪照千家，前路无阻迷天涯。冥思鬼神难料事，叹我心中一莲花。”北方冬天的深山格外冷一些，老爸的面包车走出去几十公里撂了挑子，车子突然没有了动力，通往大山深处的几十公里山路瞬间成了障碍。即便如此，老爸也没打消带我去拜访神婆的念头，他联系到县城附近的一个亲戚，开着车来救援。等待救援的时间，我下车溜了一圈，山路两边还有不少积雪，月光映着积雪泛着清冷，不远处不知谁家的几个坟头矗立着，我突然想起苏轼的那句：“明月夜，短松冈。”。等了半个钟头，亲戚就开着车带着我哥来救援了，哥哥将没有动力的车子开了回去，亲戚则载着我们继续赶路。

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我们终于到了一个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刚进村口，就听见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又传来几声狗吠，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还在大山深处的我家。初见神婆，我愣了一下，这哪里是神婆，分明是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除了年纪要小上一点，简直活脱脱杨二嫂的形象，我差点没礼貌的想笑，转头看到老爸一脸虔诚的样子，我又惭愧的将笑憋了回去。老爸讲明了来意，按照神婆的指示令我把车上的礼物和祭品都搬到了一间屋子里。天已经放亮，我们在神婆家里坐了没几分钟，院子里又开进几辆车来，那些人跟老爸一样，提着礼物和祭品，直奔神婆放礼物和祭品的那间屋子，看来是常客。太阳出来了，冬日暖阳，院子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认识的不认识都亲切地打着招呼，递着烟，整个院子瞬间烟雾缭绕起来。突然人群里有人喊，可以开始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爸拽着往那间屋子跑去。

神婆已经准备好了，换了一个很宽大的袍子，上面没有印八卦之类的，就是纯白色，与其说是袍子，不如说是超大号的围裙。屋子中间摆着一张老旧的大方桌，神婆已经站在了桌子上，她左脚虚步向前，右脚稳扎在后，双手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我恍惚间看到了杨二嫂......我以为请神上身的仪式应该很短，按照神婆要求，请神的时候是不允许说话的，一屋子人低头等待被神婆召唤。因为早上起得早，我困意袭来，起初神婆在桌子上跳着的时候我还好奇的看一眼，后来实在抵抗不住睡意，我便挨着墙角打起盹来。那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待我惊醒，神婆已经扛着那张桌子在地下跳了，她口中的“咒语”我一句也没听懂，我倒是很吃惊，以她的体格扛着那张桌子跳，竟然没有一丝吃力，而这样的跳在我醒来后又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我的天，这神婆体力可真好，我自问一个精壮的小伙扛起那张桌子跳将起来，也未必有这般轻松啊！

我终于等到了神婆请神上身，只见她放下桌子，大喊一声：“下方何人，见了本尊还不下跪？”老爸一把拽过我跪在了神婆身后道家三清神向前。神婆继续言道：“远道而来，所问何事？”老爸将我相亲的艰难简略说了一遍，只见神婆一手拍在老爸肩膀上，一手拿起一把糯米撒在神像前说：“三月桃花开，五月正缘来，顺其自然，回去等待吧！”说完又围着我和老爸转了几圈，谓之祈福，在老爸的眼神示意下，我将一个红包放在神像桌前，就此退了出来！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有些刺眼，那间屋子位置有点偏，依然没有被阳光照到，我看道后面的出来的人满脸兴奋，想必是神婆给了满意的答案吧！

回去的路上，老爸像是打开了心结，还哼起小曲来，开车的亲戚说：“亲家，这下你就放心了，娃娃的姻缘就在明年开春哩！”路过早晨换车那里，停了十几辆车，原来路的另一边又添了新坟。神婆倒是说的没错，果然第二年三月份我的相亲进展顺利，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她好像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还没等到五月，那女孩就跑去南方找她“前”男友了！临走给我发了消息，说跟我相亲就是为了稳住家里，“其实，你是一个好人......”她说。遇到这么狗血的剧情，我只能苦笑一声，只是可惜老爸的愿望又落空了，那些一起去求神婆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得到神婆的指点，可曾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