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与春风老

影书房

<p class="ql-block">  旧纸,新作,小品展。</p><p class="ql-block"> 一场“老春风”,将多少人带回少年。</p><p class="ql-block"> 甲辰冬月廿八日,寒风凛凛。“王登科书画小品展”却如一股春风,温暖而又明亮地吹拂着北京千年古宣艺术中心的每一寸空间。 </p><p class="ql-block"> 王登科先生是名满京城的文人墨客,集学者、作家、画家、书法家、教授、院长、主编......多少个名头于一身。《燕京周刊》特地为本次展览制作了一册特刊,精美的画册首页上,他的艺术简历满满当当列了一整页,百度上还有更为详尽的介绍,我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当然,许多人一听名字就知道他。</p> <p class="ql-block">  王登科先生字好、画好、文章好,名震中国文学艺术圈和高校。他身上却丝毫没有一些“名人”惯见的恃才傲物,无论什么时侯见到,总是那么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他是我敬慕多年的师友,居然还机缘巧合成了我的同门师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侯遇到谁,又会结下怎样的渊源。从“少年游”到“老春风”,他在京的每一次书画展,我都会追踪而至。</p> <p class="ql-block">  “春风”,总是带给人们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青春意境。春天,在人们眼里心里向来是个年轻的季节,怎会和横秋之“老”搭上关系呢?王登科先生却逆时风而行,偏偏为自己的小品展冠名为“老春风”。初看这三个字,颇为震惊。细品,却被惊艳到了。这不仅是匠心独运,更是诗心独运的结晶。一个“老”字,让“春风”有了厚度、重量、内涵与格调,也让人有了更多的期待。</p> <p class="ql-block">  带着无限的期待,我走进了“千年古宣”的艺术展厅。</p><p class="ql-block"> 展厅不大,布展给人小而精的感觉。上百幅作品有书有画,有诗有文,居然还有曲。画中有人物、花鸟,也有山水。画的尺幅大小不一,大至四六尺,小至巴掌纸片,无不乘兴而来、信手挥洒、意随笔运、图画天成。整个展厅,充满了故国山河、旧时明月、君子之风和生命季侯。</p><p class="ql-block"> 果然,王登科先生的书画展,总能让人耳目一新。</p> <p class="ql-block">  传统的思维中,中国书画的承载离不开宣纸,要么生、要么熟、要么半生半熟。“老春风”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思维和习惯。王登科先生的这次小品展,有半数以上的作品“破天荒”地画在了旧纸笺上,而且是陈旧发黄的老便笺、公文纸,甚至老存根上,老墨大笔,蓬头粗服,写尽童年、少年、青年记忆中二十世纪中叶中国人日常的生活图景,一切却是那么妥贴、温润、恰如其分。</p> <p class="ql-block">  他用“北京语文学会便笺”,写下了“经典老歌”系列书画。他用个人风格鲜明的书法,抄录下那些曾经风靡一时传唱不息的经典老歌:《外婆的澎湖湾》、《小白船》、《小燕子》、《草原之歌》、《望春风》、《梭罗河》、《旅愁》......每一首歌都配上一幅身临其境般的小画,便有了别具一格的创新。纸是陈的、歌是旧的、墨是老的、感情是从前的,那些流年往事、少年忧伤、青春多情,经他这么“经意之极若不经意”地再一“重提”,立刻在每一个观者的心里掀起怀念的飓风。</p><p class="ql-block"> 他用“北京电影发行公司”的便笺,深情的画笔描绘出校园民谣《光阴的故事》场景:白衣胜雪的少年,怀抱着赭黄色的吉他,轻轻地偏着头,醉心在那感情奔放的弹唱里......背后是那斑驳的、灰蓝的、无垠的天地。罗大佑这首风靡大江南北的校园经典老歌,曾经怎样深刻地影响过青春年少的我们!“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和“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王登科先生却用诗意的笔墨为我们永恒地定格下那些清新的画面。站在展柜前,我看了很多遍,幸福而又忧伤。 </p> <p class="ql-block">  他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记录纸”,抄录了贺铸的《青玉案》、欧阳修的《临江仙》、王安石的《凤凰山》等系列宋词。书法是率性的、词句是古雅的、纸是政治的,写在一起忽然就有了深刻隽永的意味。</p><p class="ql-block"> “北京语言学院革命委员会”的老存根,显然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产物,纸上起首赫然用红墨印着一段“毛主席语录”。在那一张张与时代共生的旧笺上,王登科先生用生动的笔墨,巧妙地画下了一组那个时代的样板戏角儿:《红灯记》中的李铁梅与李玉和,《沙家浜》中的陈庆嫂与胡传魁,《智取威虎山》的杨子荣与小常宝,《铁道游击队》中的赵勇刚等经典的艺术形象,让来自于那个年代的“老少年们”重新体味了一遍激情澎湃的青春芳华。</p> <p class="ql-block">  这些便笺旧纸放到现在,少说也有六七十年历史了。让人颇为诧异的是,王登科先生如何慧眼发现、并且如此有创意地用来画画的?在下午三点钟的开幕式致辞上,他为大家揭开了秘密。这些旧便笺的来历,说来也颇有故事。据说,他有一次逛潘家园旧书铺子,在故纸堆里发现了它们,不知道在那里置放多少年无人问津,一听有人问,老板激动地送给他了,成了买书之余的馈赠。到手后,珍藏多年,于今冬寓居水清玉林湾时,忽发创意,绘成这一系列充满怀旧色彩的书画作品。看来,一切都是机缘,人与人如此,人与物亦如此。</p> <p class="ql-block">  这次画展的策展人、主持人张瑞田不愧是王登科先生的至交好友。他对他了解至深。他在序言中赞曰:“王登科画画的时候,诗情一定在他的心间萦绕。看他的画,就是读一首诗。或者说,他是以写诗的精神状态在画画。一笔,就是一句诗。一幅,就是一首诗。他选择的旧纸,也像一首有着岁月痕迹的诗。沉郁也抒情,老派也新潮。我们很容易在的画中看到自己”——确实,我们都在画中看到了自己,感情被画面紧紧拿捏着,忽儿乐,忽儿忧。那些过往的、现在的平凡生活,被他抒情的诗笔一一赋予了生命的华彩,变成了永恒的艺术。</p><p class="ql-block"> 王登科先生在画展后记里写道,“生活里曾经的一切细碎与瞬间,都会让我的心跳加快,魂不守舍,进而产生描绘与书写的冲动”。他再次用自己的艺术生动鲜活地表明:艺术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艺术,它们如此密不可分水乳交融。“生命奔涌的暗流所溅起的水花,才蔚成了我们特别的人生观和审美观”。</p> <p class="ql-block">  人们常常向往诗与远方。“老春风”却告诉我们:“诗”不仅在“远方”,更在目之所及、足之所至、手之所挥、心之所往的每一个地方。</p><p class="ql-block"> 王登科先生不仅有一颗天真明亮的“诗心”,还有一颗风骨峭峻的“文心”。他诗写得好,文章也非常了得,著述颇丰富,本质是一个文人。他精通文学、历史、哲学......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文气焕然,加之多年在荣宝斋工作的丰富经历,带给了他广阔的视野胸襟。但凡想要在艺术上有所建树的人都知道,作品拼的不仅是笔墨,更是笔墨背后的东西,文学的支撑、哲学的加持、艺术的修养、生活的积淀......拼的是一个书画家终其一生的品学与素养。在这一点上,他已然成为当前很多专业书画家难以企及的仰望。</p> <p class="ql-block">  他骨子里真是一个旧文人啊。他对那些老器具、旧物件、故纸堆用情至深,当然也包括旧知故交,那种发乎天真的持守让人感动。他特别看重文人的风骨,一遍遍倾情描绘着千百年来文人雅士的“君子之风”:梅之寒香、兰之幽芳、竹之清风、菊之孤傲......这次画展上,当然也少不了“四君子”的风姿。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用心参阅。可以说,是文人的风骨,支撑起他有趣的灵魂,也让他的书画有了别样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最令我肃然驻足的,是那组《十八罗汉图册》。王登科先生用苍劲的线条、沉着的笔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位位白衣高僧,或参禅打坐、或捧读经书、或持笔疾书、或讲经布道、或纳凉摇扇、或闭目沉思......神态各异,但令人望之心灵安宁。他的好友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林在勇先生,为每位高士配上一首诗作,诗画相融,禅意生发,引人深思。随缘摘录一首与读者细品——“生来上智谁知否,修得中庸奈性何。或用十年存静气,心头一息不翻波。”在读画的时侯,我一直在内心揣摩,他是怀着怎样的虔诚与静气,才生动传神地书得这一组高僧图。除此之外,还展出两幅端庄美丽、慈眉善目的白衣观世音菩萨。印象中,他的画作里不乏佛教题材的作品。但是这一组画,更为淋漓尽致地彰显了他那颗超然物外的“禅心”。尤为有意思的是,今日一见,忽觉他本人的相貌也越来越有“佛相”了。</p> <p class="ql-block">  这次书画展,虽然只是一个小品展,却小中见大、内涵丰富,让我深受启迪。参观下来,让我对“老春风”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我感觉,王登科先生的笔墨更“老”了,用笔愈发老辣、苍劲厚重;情怀更“老”了,对旧时风物愈加深情回望、精心刻画;艺术也更“老”了,创作经验更加老成,信笔拈来,气韵天成。“春风”则更见出他的态度,对生活,对艺术,对一切。</p> <p class="ql-block">  在开幕式上,王登科先生也豁达地向新朋老友们娓娓讲述了为小品展冠名“老春风”的初衷之一。原来,不知不觉,师兄已于去年退休。生命到了一个刻度,花甲六十。想必即便像他这样睿智的人,内心也一定会有波澜。但,他是谁呀!他潇洒地宣言:索性脱尽铅华,不再修饰外在,不再著意形式,尽量减少生活中刻度,只热爱纯粹的事物,像春风少年一样率性地活着。</p> <p class="ql-block">  千年前,苏轼就在《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写下过这样的词句:“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削尽花发、坦露头顶、挥去华服、只著布衣的王登科先生,看来活得更加通透、更加纯粹、更加轻盈了。也许,心中的那个白衣胜雪的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远,像春风一样如影随形。</p><p class="ql-block"> 一场乡愁式的观看结束了,我御风而归,像个少年。</p> <p class="ql-block">  感恩王登科先生带给我们如此精彩的视觉盛宴,衷心祝愿他的艺术像“老春风”一样越来越老辣鲜活!</p><p class="ql-block"> 甲辰冬月 李晓影写于北京丽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