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野桑树

潇潇暮雨

从我有记忆开始，老家的门前便挺立着三棵野桑树。彼时的我，尚不知岁月几何，只记得那三棵树，早早地扎根在了那里。

它们是怎么来的呢？我常常暗自揣测，或许是一只灵动的小鸟，或许是一阵轻柔的微风，将这桑树的种子，撒落在了我家门前。然后，它们便在无人留意间悄然生长，日益繁茂。每当想到此处，心中便满是对神奇的自然力量的惊叹。

与我们间隔一家的表姑院子里也有一棵桑树，据说是表姑亲手栽种的，我曾好奇的比对过它们。表姑家的桑树主干有碗口那么粗，一层房子那么高，上面巨大的树冠，仿佛一把郁郁葱葱的大伞，遮住半个天空。而我家的野桑呢？主干不过一米左右便开始分杈，枝上再生枝，远远瞧去，宛如许多株小树拥挤在一起，形成长长的一排，好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这般独特的模样，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野桑的果实与表姑家的也有所不同，表姑家的桑葚成熟时，黑紫黑紫的，味道甜美无比。一旦品尝，便会欲罢不能，非得吃得双手与嘴巴皆黑，才肯停歇。我家的桑葚亦会成熟，只是颜色只能达到深红，味道酸酸甜甜。

然而，就是这样的三棵野桑树，却让我的童年时光充满了甜蜜的滋味。每当忆起，心间便是满满的感动与欢喜。

当第一缕春风带着柔柔的暖意拂来，桑树枝头便绽放出一两片嫩绿的叶子。那叶子微微褶皱，仅有几毫米，恰似绽放的绿色小花，为那光秃秃的枝条，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妩媚风情。风轻轻吹过，枝条微微颤动，仿佛在向这个世界打招呼。

没过几日，叶子明显长大，密密麻麻地布满枝条，散发出桑叶独有的清香。每天放学回家，我总会在这三棵树旁驻足停留，倾听着风起云涌之时，桑叶哗啦哗啦地吟唱，原本因为数学过差而郁闷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舒畅起来。那吟唱之声，仿佛是大自然为我演奏的一曲抚慰心灵的乐章。

夏季的周末，是我们最为欢快的时光。约上三两好友，光着脚丫爬上桑树枝，仔细寻觅着那白胖胖的蚕宝宝。或是看着它们悠然地躺在绿色的小床上酣睡，或是信手拈来，欣赏它们那白白胖胖的身躯。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总是能逗得我们哈哈大笑。随着蚕宝宝逐渐长大，桑葚也慢慢成熟了。那红红的桑葚，宛如害羞的小姑娘，躲藏在叶子的背后，探头探脑。伸手摘下，轻轻放入口中，甜中带酸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故而，在阴历的四五月间，桑树底下便会出现几个小小的脑袋，仔仔细细寻觅着桑葚。低处的，我们伸手便能摘到；高处的，就得爬上枝头，手扶一枝，脚踏一枝，用力地摇晃，直到熟透的桑葚噼里啪啦地掉落地面，快乐也随之洒满大地。

后来，就连我家的鸡也对桑树情有独钟。每日都要跑到树根底下刨坑，半卧着扑棱翅膀，用沙土洗澡，任你千呼万唤，它们也不肯出来。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羡慕鸡的生活，羡慕它们无所顾忌的土浴，不知是何滋味？

初秋时分，蚕宝宝的身体变得光亮，并且开始缩小，我们知晓，它即将作茧，心情既兴奋又焦急。只需短短两日，蚕宝宝的茧便大功告成。那白亮亮的蚕茧，如同又胖又大的花生米让我们爱不释手。我们拿起早早备好的铅笔，找到茧丝的开头，一圈一圈地往笔杆上缠绕，随着丝线变短，茧会秃噜着下垂，丝再次拉长却不断。这时候的我们又化身成了勤劳的织女，仿佛真的能够用这些丝线，织出五彩斑斓的锦缎来……

如今，那高高的红砖墙早已站立在它们的位置上。可是，在许多个不经意的日子里，我依然会回想起记忆里的野桑树，回想起它们曾带给我们的无尽欢乐，那份眷恋与思念，如同流淌在心底的一条小溪，永不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