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鉴，（三十五）

进勇

以史为鉴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的意思是：把历史作为镜子，可以知道国家兴亡的原因；把人当作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

　　该句出自唐代吴兢的《贞观政要·论政体》部分，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名句，原文为“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意思是用铜镜做镜子，可以整理好一个人的穿戴；用历史做镜子，可以知道历史上的兴盛衰亡；用别人做自己的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该段主要论述了为人君者应如何善于纳谏，知人善任，同时也表达了唐太宗对魏征的赞赏。

　　云南知青是全国知青中的很小一部分，他们来自北京、上海、成都、重庆和昆明等地。虽然人不多却在1978年底至1979年初在云南边疆呐喊出了“我们要回家”的口号，尔后又进入到罢工，甚至绝食……等一系列活动。至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有人说忘记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恰好我手中有一些那时的资料，留在网络中，可能是最好的归处吧。

　　第四次会议——

　　时间：1979年1月13、14日两天；

　　地点：云南景洪农场；

　　与会人员：国务院调查组，各省、市，赴各农场调查组负责人及各农场领导；

　　主持人：国务院知青问题调查组组长，农林部副部长，国家农垦总局局长赵凡。

　　在此之前的1月8日，赵凡先生接到勐定农场的告急后，即于当晚8时星夜急弛了一个通夜和白天赶到勐定，当晚住在35513部队招待所。1月10日，赵凡先生即与知青代表会谈，在知青代表的一再恳请下，也在农场和地方当局的一再劝阻下，赵凡毅然前往动定农场场部，和已经被农场、地方当局描绘成洪水猛兽般的罢工绝食知青见面。下午四点，当赵凡先生来到罢工知青安营扎寨的场部招待所门前的广场上时，迎接他的是两百多个誓死抗争绝食绝水三天，刚恢复进食的男女绝食知青，和五千多个苦苦翘首企盼，绝望之极，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背心一战，但仍秩序并然的知青哀兵。面对数千男女知青就如受了欺辱的儿女见到长辈样，突然齐斩斩地跪在他面前号啕恸哭，大放悲声……

　　戎马半生，献身革命数十年的赵凡先被震憾了，脸色铁青，紧握拳头，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流泪了。

　　可以肯定地说：这是自云南边疆国营农场的前“兵团战士”们，开始绝食罢工以来，第一个政府官员为知青们流下的同情的热泪。先生的热泪，使心如死灰，绝望枯槁的知青们，看到了一缕希望的曙光，复苏了对执政党和人民政府的信任与亲和力；也使二十多年后年届五十的老知青们，仍对先生抱有一种有如对父辈的感情和怀念。

　　如今笔者以天命之年的沧桑阅历来回望，纵然深知宽容是人性中最大的美德，终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农场和地方当局的一些领导对广大知青，昨会竟有那么一副铁石心肠？我们那阵是多孱弱无辜啊，他们为啥要那样欺辱我们？

　　1月11日，赵凡先生听取了中央和省、市调查工作组成员的汇报；当晚及12日上午，和知青代表、农场干部会谈后返回西双版纳；紧接着就在景洪主持了13日和14日两天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赵凡先生就说：

　　“这次遇到了请愿，罢工，静坐绝食，包围干部，向工作组下跪等办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情是长期积累下来的。作为调查组，是我参加革命以来，遇到最棘手的问题。抗战时打鬼子就是了，现在软的、硬的都不行。党中央文件，从来都是欢迎的，惟有这一次不行……今天看是有具体问题，知青探亲，困难很多，社会遭遇难应付，又没有钱。他们谈到这些我都流了泪，论年岁，我62了，都哭了。事出有因，今天的事，不是几个坏分子可以煽动起来的。

(见《忆征程》215 页)

　　知青们所遭遇的，被迫以死相拼的，当然远远不止赵凡先生讲的这些。但时在当时，先生敢于一再地说“事出有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几个坏分子可以煽动起来的”——就凭这份善良和胆识，也足以软化知青们冰冻已久的心魂了！时至公元2003年的金秋时节，8月31日下午五时许，已是87岁高龄、专程到成都看望当年罢工绝食知青的赵凡先生，又释放了在心底积郁了二十四年的对知青们的呵护关怀：

　　七八年底、七九年初发生的知青上访，卧轨，罢工，绝食，实际上知青们是逼上梁山的嘛！孩子们愿意吗？知青们心里好受吗？他们愿意饿着肚子闹事吗？假如有人能实事求是地解决他们的疾苦，他们会那样做吗？(经久不息的掌声，许多老知青为之哽咽失声。)

　　几乎是在赵凡先生临危受命亲赴云南边疆的同时，公元1979年的1月4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ＷＺ，和时任民政部长的程子华，在灯火辉煌的人民大会堂接见上京请愿的知青代表，在先严厉禁止照相，说了一通“你们回去了，好好上工，就不追究你们了”之后，Ｗ震不止一次将拐杖拄得咚咚作响地，对知青代表们说：

　　“我们两个老头子来对你们讲清楚，请你们这些青年人务必要关心国家大事，争取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你们闹，影响不好，国家农场和农村上千万知青如果都闹起来，还怎么搞建设？……你们要从大处想，远处想，老实讲，内地人口这么多，我看建设好边疆，是本世纪未不可缺少的方面。你们要把生产搞好，把公共食堂办好，把猪喂起来，还可以养鸡，养鸭，把菜也种好，就是现在这时候也能有茄子、辣椒吃。你们那里周恩来同志、贺老总陈老总都去过。我在北大荒过过春节，也在你们勐腊那里过过春节。那个地方，我看就很好，气候也好，澜沧江有很大的水利资源，可以发电，还有铜矿、铁矿等等。真正搞起来，不是个落后的地方。你们要在那里安家立业，以那里为家，创造新乐园。……结婚晚一点有什么不好？我们从前天天打仗，哪里顾得上结婚？不少同志都是三十多岁才结婚的。你看贺老总、陈老总、彭老总，都是三十多岁才结婚的嘛！”

　　笔者不能说Ｗ副总理讲得不好。并且Ｗ副总理最后还说：他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这些二十一世纪的人身上哩！我只能说当我们最迫切需要一个锅魁活命时，Ｗ副总理却指给我们看天上的月亮，告诉我们说那里有宫殿，有桂花树和玉兔，还有温柔美丽，吃了长生不老药的嫦娥。Ｗ副总理在北大荒过春节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Ｗ副总理的勐腊春节之行，不只是兴师动众，而且受到的是当地最大可能的最高规格的接待；他所享受到的，当然也绝对和农场广大职工和知青们，长期忍受的实际生活无关。

　　我还知道，Ｗ副总理他老人家也不会像赵凡先生那样，满怀真情地对罢工绝食的知青们说：“人同此理，情同此心——我也是三个知青的家长！”

　　还记得云南边疆农场知青大罢工、大绝食的前一年，我被迫在下午四时许就和农场人等在路边排成人墙，戴着尖顶竹帽，披着塑料布，于凄风苦雨中抖簌到第二天凌晨四点过，才迎来了时任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英明领袖华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当一路招摇过市、被沿途军民人众当着“崇高的政治任务”来隆重迎接的“圣旨”，被揭开红锦缎围幕时，我们看到的是一帧装在镜框内的印刷品字：一定要把国营农场办好！

　　衣衫褴褛，脸色灰青，饥寒交迫的人们久久地沉默着，像是真的肃然起敬要三呼万岁，顶礼膜拜了。突然，有人愤懑不已地脱口而出：“妈哟老子又冷又饿地在这站了十多个小时，就等你这句话啊——要球你来说啊！”

　　随即极尽不屑的笑声、叫骂声乍起，并且长时间地成为农场知青人等酒后茶余，或穷极无聊时的喧泄和笑料。

　　世间万物，人民自有公论，历史自有公论——天地之间一杆秤！

2003年12月10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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