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济威 <p class="ql-block"> 王立柱从小在船上长大,父母都是弄船的,上面有五个姐姐。大姐叫王萍,以下依次叫王霞、王芳、王娣、王香,五姐妹一个比一个漂亮,直到有了立柱,才停止了生养。王萍、王霞均结了婚,家就在农场,小日子过得平平常常。三姑娘四姑娘开始读书,四姑娘考上了省城的金融学校,是中专。在那个年月,中专可了不得了,毕业后分配到金县农业银行驻农场营业所,进城几年,洋气了,脸蛋也白了,加上穿着时髦,在农场那个地方便显得与众不同。当然,自己也觉得了不起了。走起路来,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睛向上看,有时本家的亲戚打招呼也是带理不理的。自从与场部的某个领导打得火热,有了一些瓜葛后,一家人成了皇亲国戚,在农场一片有点飞扬跋扈。怕惹事的人,一般都让着她家。也正因为如此,父母更是指望这个最后出生的独苗能为王家争口气,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所以找了私塾先生取名立柱,意思就是顶天立地的。岂料这个儿子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上了几年学,肚子里装不了几个字,父母无奈,只好放在身边弄船。不要看这王立柱学习不行,可弄起船来却是天生的一块好料。他拉起棚来,那架势,如果拍张照片,就是艺术照。遇到大风大浪,他丝毫不担心,稳稳地掌着舵,俨然像个水上大将军。</p> <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要为王立柱娶媳妇的年龄,父母便四下打听有没有好姑娘,可托了几次媒,人家姑娘一听这王立柱上有五个姐姐而且这几个姐姐都不是省油的灯,便婉言谢绝了。父母着急了,便将找媳妇的范围从农场扩大到附近乡村。那时,农场发工资、吃定量,可是四乡八镇羡慕的香馍馍。于是,很快便有媒人上门提亲,老父母挑来挑去,五姐姐亲自掌舵,终于选中了元桥的扬获。那年扬获刚刚十八岁,就像一朵花一样。当王立柱拎着彩礼到准岳父母家下定时,亲眼看到了这可人的扬获后,心里便跟猫抓的一般,逼着父母立刻为他迎亲。</p><p class="ql-block"> 很快看定了日子,就在黄豆收上来的日期,新房也布置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布置,一间芦苇竖起的房间,里面一张木框子的床,床上铺了一床草席。两床大花被,折成长条型横卧在床上,上面并排放着两只枕头,这就是新房,家家如此。这一天,分场几乎放假,全部集中来吃喜酒。派出接新娘的四轮拖拉机围板上贴着鲜艳的红纸,显得特别的喜庆,能用拖拉机接新娘在当时可是非常的有面子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岳父家,三巡茶、四道果,便起身了。一群围观的乡亲看到高大的拖拉机来接新娘,都羡慕得合不拢嘴,都说这个姑娘有福气,从糠萝嫁到米萝了。 </p><p class="ql-block"> 当地有老规矩,新娘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到新郎家。于是岳父母催促动身了。拖拉机一路轰鸣,一路颠颇,不多时便进了农场的境界。那知,刚刚开进大屁股滩的拖拉机沿着宝金河向分场居民点前进时,忽然一阵褐色的浓云突然宠罩在大屁股滩的上空,接着一阵狂风,大风旋起的灰色尘埃,像巨柱,在旷野上转移,在宝金河上掀起阵阵波涛,拍打着河岸。从西面涌起的黑云喷散着冷气,顺着宝金河飘动。沿河的杨树纷纷低腰,有的被迅速折断。随即大雷雨袭来。闪电划破了天空,震耳的雷鸣声震撼着大地。被秋天的闷热蒸发得干渴的大屁股滩受到了疯狂的暴雨肆疾。当地的老农民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厉害的狂风暴雨。</p><p class="ql-block"> 一场暴雨将参加婚礼的客人全部打蒙了、打散了、回家了。可怜新娘新郎没有带任何雨具、沿途也没有一处可躲雨的地方,结果小两口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好不容易到了居民点。车还未停稳,小两口飞也似地穿过大雨,到了自己的新房,关上了鸡窝似的笆门,翁动着鼻翅,似乎感冒了。后来的一切程序自行免除了。洞房也没有人闹了,外边也没有小孩偷听了。 第二天一早,天晴了,万里无云。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看新娘时,却发现,新娘没有应有的喜气,相反,眼窝处有着一块青色的淤斑,光洁的膀子上明显暴露出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斑块。</p> <p class="ql-block"> 王立柱铁青着脸,全然没有做新郎官的喜悦。同志们与他开玩笑他也懒得搭理,正常的回门也轴起来不去了。急得父母只好派代表到元桥丈人家打招呼。说是回来的路上意外的遇到狂风暴雨,小两口感冒了。丈人家见说,也相信,的确,一对夫妇新婚走出没有多远,天气就变了,变得乌云陡暗。老丈人还不放心,只是那时没有手机、电话都无法打,整整担心了一夜。今天听来人说,只是有点感冒,也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人们将注意力转向扬获,只见得扬获始终低着头不开口。</p><p class="ql-block"> 昨晚的礼数没有尽到,今天继续开席。在门口空旷地上搭起的敞蓬下,摆了六张八仙桌。六桌就基本上将分场的员工全部请到了。好在菜肴非常简单,没有四盘八碟。日常的八大碗:一碗红烧肉、一碗肉圆、一碗鱼圆,一盘鲜鱼,其他的就是豆腐百页之类的了。就这样,还是将客人喝得醉生梦死的,有的还说起了胡话。</p> <p class="ql-block"> 正中一桌是主席,坐的全是分场的领导干部:书记徐玉清、副书记刘得富、分场场长林长清,两个党政一把手都是清。民兵连长胡开来,统计张西华等。主家作陪的是三姐王芳、四姐王娣。这姐妹俩,什么阵势没有见过。特别是王娣,久经沙场,对付这些分场的头儿直接就是小菜一碟;荤的、素的全来,一套一套的好像这肚子装着一部书,张口就来,招呼得这些土八路游刃有余。王娣一边为领导灌着酒,一边恰到好处地提到对杨获的工作安排,林场长假装谦逊没有表态,书记却连声答应:好的、好的,请刘书记安排。</p><p class="ql-block"> 分场书记场长都是军垦战士转业的,副书记是东兴茶场调入的。只是林场长是农工级而书记是行政级,在党指挥一切的时代,场长自然要听书记的,且不说林场长还是副场长,以副代正。加上这个林场长还是个有名的惧内,一应大小事务都得听老婆的,很少有胆量在公开场合表态。由于这些军工都是刘明书记的老部下,刘明对他们的脾气、能力、作风,可谓了如指掌。所以这个班子搭得文武恰当,张弛适度。林场长凡事不表态、也不愿意抛头露面,副书记见风使舵、左右逢迎。徐玉清这个一把手当得就顺风顺水了。班子融洽了,矛盾也就没有了。 </p> <p class="ql-block"> 副书记刘得富,级别不低,四十岁左右,身材清秀也很壮实但有点驼背,平日里架着一付金丝眼镜,不知是近视还是平光,人前人后故作文雅,脸上也永远放着红光,按照今天的标准,就是十足的美男子。他喜欢别人叫他得富书记,他认为那是文化的自信,有别于土老冒。他常常讲,几个分场的书记、副书记包括已经在总场担任副场长的领导都曾与他平起平坐,只是他不喜欢拍马屁。不像有些人,整天围着领导转,领导放个屁闻着都是香的,恨不能在自己的屁股上安装个尾巴好摆动。而他,每次开完会,包一夹就回家。然而,刘副书记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雄性荷尔蒙特别的旺盛,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了。这个特质,东兴茶场的员工都知道,女知青们就更是知道了,也有知青亲身有过体验,都害怕书记单独找去谈话。他与他妻子李凤,除了那几日特殊的日子,几乎每日都要进行着那种事情,弄得他的老婆面黄肌瘦,非常憔悴,还有病,看上就像老太婆了。</p><p class="ql-block"> 今天,他并没有多酒,平时他也不喝酒。相互敬酒时看到杨获的美貌,这种美貌不同于农场的妇女,是水乡女人的特别婉约。刘禁不住怦然心动、禁不住心猿意马。所以,当王娣提出要为她的弟媳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而徐书记推向他时,他连说好的、好的。因为,他能说了算,徐玉清分工他管人事,林场长也落得顺水推舟,基本上,杨获的工作就定下来了。</p><p class="ql-block">夫妇两人都成了大屁股滩分场的船员。如果短途运输,扬获一般会随着丈夫在大船上做做下手,如果是长途远门,分场就另外派一个船工随着王立柱去,好在当地会弄船的人很多。每次外出之前,王立柱必定要在饭前喝两杯农场炕坊烧的米酒,喝多了偶尔也会发酒疯,出发的晚上他肯定要加倍的疼一会女人,直到两人都困倦了。平日里,两夫妇每天一落黑,就早早地关紧柴门,上床睡了。半斤计划煤油能点半年。三间茅屋周围的世界永远是空荡荡的,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偶尔透过那稀疏的柴笆,窥视他们夫妇的浪漫。</p><p class="ql-block"> 一晃三四年了,王立柱也会无缘无故地打一会老婆,甚至打得鼻青脸肿。究竟为什么打,分场的员工始终是个迷。但是他喜欢时也惯,也晓得疼,晚上需要时,他也堆着笑脸,使出浑身解数让扬获满意。他从不要她割柴禾,茅屋门口的烧草总是堆是堆,垛是垛,几年都烧不完;他从不要杨获去挖自留地,河边的一大块自留地里长满了各式蔬菜,总是四时长青郁郁葱葱,茅屋四周还拉着瓜藤,挂着蕃瓜、丝瓜。新鲜瓜菜两口子怎么也吃不完,也不好弄到集市上卖。那时也没有集市,因为自由集市是资产阶级的。这一点,王立柱拎得很清爽。所以,便经常将吃不完的菜蔬带给扬获的妈妈家。扬获只管养鸡喂猪、积攒猪粪,猪脚粪农场统一收,可以换钱。另外负责浆洗缝补一应家务,活不多,所以二十一、二岁了看上去还象个没成亲的小妹妹,水灵鲜嫩。</p><p class="ql-block"> 王立柱大字不识几个,却十分自信,好像什么都懂。在双鼻孔,他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主人”:女人是他的,渡口是他的,茅屋芦苇都是他的,当然,他是归徐书记领导的。徐书记派他在这里渡口,看木船,他就象个小小的一方诸侯似的将一方水土管得好好的,将木船保养得如同新的一样,随时可以拿得出,并且打得响。当然他也将老婆看得很紧,就像观世音为孙悟空画了个圈子,不得随意出这圈子。所以,杨获嫁来几年了,多次提出要到数十公里外的金县县城去看看,都被他阻止了,还因此挨过他的几巴掌,甚至罚过跪。他怕自己的漂亮的女人到那种热闹地方去见了世面,野了心,被外面那些神神唠唠、油光水滑的后生子们勾引了去。</p><p class="ql-block">风平浪静时,木船也没有什么化肥、大柴、麦包运输,王立柱闲来无事除了根据徐书记的安排,做一些突击的工作,过多的精力便用在与杨获的床弟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生下一堆娃娃,好使他的领地有一点生气。</p><p class="ql-block"> 杨获渐渐地适应了大屁股滩的生活。一旦王立柱不在家她便到居民点转转。没有事也到分场转转。</p><p class="ql-block"> 分场以小河为界,左边是机耕队及分场工作人员区,右边两个土墩子,墩上建两排芦苇房子。第一排是会议室,会计与通讯员的宿舍。第二排住着书记与副书记、分场场长家。</p><p class="ql-block"> 平时书记就在第一排的办公室上班,林场长很少来,他喜欢到田里转悠,然后在家做做家务。办公室的草屋旁边长了一棵杨树,也不知是建立分场之前就有的,还是有了分场以后有人特地栽的。只是日常没有人修剪,显得丑陋不堪,有一半枝丫已经干枯了,干枯的树枝仿佛老人的手瘦骨嶙峋地伸向饱满如籽的蓝天。</p><p class="ql-block"> 今日,王立柱一早便拉起棚、撑着篙与分场的农工老杜到200多里外的农垦局去送优良麦种去了。这一去估计得四五天才能回来。有两天河边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因为过河的客人大都是分场或场部的人,最近正在秋忙,农工们都起早贪黑,根本没有人外出,所以不会有人过河。假如总场领导下来,也是乘坐专门的小快艇来,经历了多年,杨获已经掌握了规律。因此,闲得发慌的杨获便又到办公室来转转。自从婚后,得富书记便经常向杨获嘘寒问暖,偶尔也绕到渡口看看小俩口,其关心程度像大哥也向父亲,杨获觉得得富书记特别的可亲可敬。要不然那有这么舒适的工作,劳力也批下来了。所以,从尊敬的情感上,她也愿意得富书记经常到她家坐坐,得富书记也客气的叫她有空到分场去玩。在杨获的心目中,得富书记就是正义的化身、就是党的形像。他说的话、做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他永远是为员工服务的。</p><p class="ql-block"> 不巧,今天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会计不在,通讯员也不在。小沟的右半边整个的是静悄悄一片。杨获在杨树下站立了片刻,便向回转。此时,秋天的太阳很嫩,跟路边浸出的小草一样。自由自在的秋风如同芦花,很随意地把太阳抓过来给杨获洒在脸上和身上。她觉得,一丝暖意跟线一样从她心上掠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田野上没有人影,没有牲畜,没有蚊蝇,没有拖拉机,没有噪音;有庄稼,有树木,有青草,有脚印,有鲜活的空气,有蓬勃的阳光,有平安的气氛,有丝丝缕缕的感情。杨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觉得这个世界真好。自己就是被阳光呵护下的一株小草、田野里的一撮小苗,幸福地在阳光下成长。 </p><p class="ql-block"> 得富书记正在从渡口的地方回来。逆光下,恍然看见有一个女人朝他走来了,步子迈得很碎。直至走到他跟前他才看清了,正是王立柱的女人杨获。他第一次注意到杨获的身材竟是那么纤细柔软那么招人注目。杨获突然看到得富书记从她家的方向过来,有点意外。心想,我一路过来,怎么没有看见他。于是,先开口叫了他一声书记。得富书记抬眼一看,杨获的脸红红的、粉粉的,分外的俊俏。大屁股滩似乎因为有了她而变得光彩,这不,午后的田野都像增添了许多鲜艳的色泽。</p><p class="ql-block"> “到办公室去了?”</p><p class="ql-block"> “哦。”</p><p class="ql-block"> “你咋又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没有人,居民点也没有人。”</p><p class="ql-block"> “哦,农工今日全部到西边去了?”</p><p class="ql-block"> “那你怎么到双鼻孔来的。”</p><p class="ql-block"> “看看芦苇滩,顺便到你家转转?”</p><p class="ql-block"> “咋又走了呢。”</p><p class="ql-block">“你家没有人,知道你到分场来了”</p><p class="ql-block"> “哦” </p><p class="ql-block"> “早知道你已经回来,我就在你家门口稍许等一会儿了。”</p><p class="ql-block">“哦,那就上我家坐坐再走吧,反正您走出也没有多远” </p><p class="ql-block"> 杨获说这话时完全是无意识的,说后便突然感觉脸红。心想怎么叫他到我家坐坐呢,王立柱也不在家。想到此时,突起的胸脯隐隐约约地一起一伏,略显潮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书记,意思在说,我方才说的是客气话、您不要当真。听了杨获的话,得富书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说,好的、好的。这天晌午他和杨获的相遇,大概是天意、是上苍的安排、是一种宿命,使他有机会近距离地注视她阅读她。</p><p class="ql-block"> 杨获给他留下的那种明晰的、美好的印象,使他的心中仿佛透进来了一束亮光,他不由得冲动,掉过头来真的随着杨获回家。</p><p class="ql-block"> 到了家,杨获端出一张小凳给得富书记坐下,接着倒出一杯水。然后,便坐在得富书记的对面。她尊敬他,甚至崇拜他,主要出于对得富书记的感恩,他把她当成改变自己命运的救星、心中的太阳。没有得富书记,她的户口迁不来,劳力批不下来、妹妹调不来。但是,她更多的只是对得富书记的仰视、对得富书记的敬畏。两个人一阵无语,各自都显得有点局促不安。</p><p class="ql-block"> 得富书记的欲望阵阵升起,且蓬勃得厉害。他此时,只是想立刻搂住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把她的衣服扒光,扒得一丝不挂,揽在身底下尽情地发泄:要一览无余要淋漓尽致要痛痛快快。他想,今天我实在控制不住了,责任主要在你,谁叫你这么漂亮这么诱人。得富书记没有什么洋文化,当然没有看过雨果的巴黎圣母院的故事,太阳神富洛娄看上爱丝米拉达时,同样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的想法在舞台上就变成了经典台词。这些年来他等着的就是这一天。他不顾一切,站起身来,走到杨获的身边,杨获还没有反映过来,已经被他紧紧的裹在怀里了。她拼命的挣扎、她拼命的猛打,但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可怜,就像猛鹰擒拿的小鸡、老虎口中的羔羊。杨获被抱至床上,衣服被一件件剥去,(此处略去一节)看到杨获的不从,得富书记悄悄地附在她的耳边说,为你升劳力时,去过你家调查,知道你的过去,只是你知我知。这句话犹如霹雳晴空,顿时,杨获瘫软无力,任由他摆布了。</p><p class="ql-block"> 不久,杨获生下了一个娃,一个女娃。王立柱喜欢若狂,落了心。好象扬获这才在他的腰带上系牢了,真正成了他的女人。巴掌、罚跪一类的家规,自然就免除了。心里暗藏的伤痕也慢慢的抚平、愈合。他把全家人的日子治理得有规有矩、有条有理。夫妻、父女,在大屁股滩双鼻孔的茅屋里各就各位,居然也讲究点尊卑高下,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会。</p><p class="ql-block"> 王立柱和扬获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夫唱妇随,却也彼此习惯,相安无事。自从有了那事以后得富书记陆续地乘王立柱不在家来过几次以外,杨获再也不去分场与居民点了。王立柱每月去分场一次,一来领回夫妇两人的工钱,二来买回全家人的米面、油盐。每次出门回家,少不了也要和扬获讲些分场发生的事,或是从场部听来的一些传闻:外边的学生娃造反闹事啦;戴眼镜的先生们象串猴子一样被牵了挂牌游街啦;做了半辈子学问的农场总工程师竟在一汪水牛滚澡的水凼凼里自尽,连脊背都没有打湿啦;还有分场很快要从邗州来一批知青啦等等。扬获总是睁大乌黑乌亮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新奇,仿佛男人讲的是些天边外国的事情。最后王立柱感叹“唉,还是住在我们双鼻孔好!我们没有文化,不招惹人家,人家也不来惹我们……”男人讲的这些,杨获有的能懂,有的不懂,混混沌沌,还为大屁股滩外边那些读书人担惊受怕过。读书识字是个祸。她不禁暗暗为自已和男人庆幸。“还是住在我们双鼻孔好”,这话听多了,也就相信了。场部那种明争暗斗乱糟糟的鬼地方,她连想都不去想了。她对男人没有太高的要求,只望他发火打人时,巴掌不要下得太重。他们每天天一落黑,就早早地关紧茅屋门,上床睡了。反正也没有电视,甚至收音机也没有:</p><p class="ql-block">“获,你还要替我多养几个孩子!”</p><p class="ql-block">“我们有小妹了。你不是讲如今农场不准大家多养,女的都要去阉一刀吗?”</p><p class="ql-block">“不管,我们再养五个不为多!”</p><p class="ql-block">“你就不怕苦了我。”</p><p class="ql-block">“苦?女人养孩子还怕苦?”</p><p class="ql-block">“怕场里人骂。”</p><p class="ql-block">“怕个吊。顶多扣工分。我们双鼻孔有水有土有船。你看看,我俩膀子粗得向量米筒一样,还养不大几个孩子?我再开出一块自留地,明年你把你阿妈留下的缝纫机搬来,擦干净,专门做做小衣裳……”“看你,把我当母鸡,喂在这这里专门下蛋。”“你是我的!” 杨获被男人搂在发着汗酸味的腋窝里,不做声了。她温顺驯服。她是男人的。男人打她骂她也是应份的。她正在青春盛期,生孩子就和树上结果子一样,瓜熟蒂落,不痛。 喂起娃儿来,那白生生的奶子,也和树浆一样,有流不完的乳汁。她知道立柱年富力强,撑得了船划得了浆,养得来猪喂得了糠,那双铁箍似的手臂每晚都搂紧了她,做着大约是大屁股滩外边的夫妇也做的那些事儿。但她深深地知道,他可能生不了孩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