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空·空》

乙卯

“你信佛教吗？”他注视着我。
“我不信！”我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
“那你对‘空’怎么理解呢？”他步步紧逼。
我想回答，可是对我来说，脑子里一团糟。
“你是如何理解呢？”我反问。
他突然哭了。
我愣在那里。
外面的知了死命地叫，像怨声载道的草芥。
“我什么也没得到！”他抽出旁边的面巾纸，醒了一下鼻子。
“这很荒谬，不是什么你想得到的就会得到。”
“我知道，我都懂，我就是不甘心。”
我词穷了。
“当年佛祖在菩提树下参悟，人为什么有痛苦呢？因为人有欲望，如果欲望没了，痛苦也没了。”
“这是个谬论！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
“人人都有欲望。”
“欲望是人类必备的，如果没有欲望，人类怎么进步？”
“我知道，但是如果欲望过大，也不是好事！”
“怎么才算欲望过大？”
“就是你的欲望超过了你的能力。”
“有道理。”他点点头。
“我得不到就是很难受啊！”
“我懂，所以你要提高自己的境界，把那些过分的欲望化解掉。”
他若有所悟。
“可是我不至于什么也没得到吧！”他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你想要得到什么？”
他又再一次陷入沉思。
“我想要的都没得到，而我得到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突然明白他痛苦的原因。
“你想吃面，种的却是大米。”
“你终于明白了。”
“我该怎么办？”
我也陷入了沉思。
“我们去精严讲寺走走。”我丢出了最后一句话。
今天的寺庙很安静，也很整洁。
“你为什么喜欢来寺庙。”他问。
“因为这里清净。”
“你想过出家吗？”
“有，但是我不适合。”
他点点头。
“看到那些佛和菩萨我就特别崇敬，尤其看到塑像下面的介绍，每个佛所代表的禅理，对我处理世俗也有一定的启示作用。”我说。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信佛教呢？”
“因为每种宗教都从不同的侧面解释世界，佛教也是众多侧面之一，如果只从一个侧面切入这个世界，是有失偏颇的。宗教都是主观的，在面对客观世界时，宗教的处理方法，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你怎么理解‘空’呢？”
“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就是‘满’。你想得到的都没有得到，就是‘空’。”
“所以我‘空’？”
我点点头。
“那些进入寺庙的人真的是修佛之人吗？”
“可能出于不同原因吧。”
“他们能真正参悟佛理吗？”
“只能说占少数吧！”
他点点头。
这时进来几个拜佛之人，年龄偏大，身上一股正气，面对每尊佛像都非常虔诚。而旁边的僧人在冷漠地玩手机。
远传传来梵音，悠扬又高渺。
“你为什么不拜佛？”
“如果内心有信念，不拜等于拜。对于佛教，我更多把它看成一种文化，一种处理世俗的方法，不是相信什么神灵。”
“你怎么理解‘空’？”他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空’就是放下，放下身上那些枷锁，放下那些执念，让自己活得更通透，更无碍。”
远处再次传来梵音。
“多好听。”我说
“我想再争取一下。”
“去吧，如果最后的争取没有得到，也该放下了。”
“是的。不管怎么样，这两个结果我都能接受。”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