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是在牡丹江军马场一连一个叫林家房子的小山村里度过的,在牡丹江,如果提林家房子,可能好多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可是说军马场一连,我相信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p><p class="ql-block">小山村安静美丽,四面环山,山峦苍翠,一条小河在村前缓缓流过,河水清澈见底,有许多小鱼在水中嬉戏,瓢舀鱼是真事儿,鱼不大,和大人的手指头差不多长短,据说味道不错。当时,没有几个人吃这种小东西。偶有收获随手就扔给鸡吃了。村子里狼、狐、獾、蛇的身影也不陌生。虽然没看到野鸡飞到饭锅里,但是,给家鸡喂食的时候,有时候会有野鸡光顾。</p><p class="ql-block">这么好的地方我去的时候竟然没有电,可能我去的比较早,应该是上个世纪的1958年吧?我随父亲转业来到这里,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屁孩,对早期事儿,没有多少清晰地记忆,能记住的都是些大事儿,再有的记忆,就是在成为大龄儿童以后,经历的事儿印象就深刻了,感觉也丰富。</p><p class="ql-block">刚来不久的冬天竟然就有了电,可以用电灯驱逐黑暗了,让人感觉似乎就要实现共产主义了。那时候对共产主义的定义描绘地很简单,只要做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共产主义初级阶段就实现了。</p><p class="ql-block">电是连队自己发的。给电的头几天,大伙儿觉着新鲜,有事没事都会去看一会儿热闹。小朋友们更是兴奋,得空就去发电房看发电。一台‘锅驼机’带动发电机直接供电,我记得锅驼机是烧柴禾的,像一个大炉子一样,烧热了冒出来蒸汽,就会哐嗤哐嗤地工作起来,用皮带把力量传给发电机,电就从电线里跑到电灯泡上,就把电灯泡催亮了。</p><p class="ql-block">电不是老有,每天只在天黑的时候供一会儿,电压不稳,随着锅驼机气缸连杆的往复运动,电流也是一股一股地脉动,电灯泡跟着忽闪忽闪地亮,人们的心脏似乎也扑通扑通地跳得更加有力量了。好像整个小山村都在随着锅驼机的哐嗤声,在哐嗤哐嗤地舞动着。</p><p class="ql-block">每家的电灯好像都没有开关,或者有开关也不用。来电了,全村的灯就一齐亮了。你还没想关灯呢,电就自己缩缩回去了,基本上也用不着开关。</p><p class="ql-block">可是,好景不长,好像没过多长时间,应该是一个冬天都没有过去吧,这种充满激情地照明设备就彻底停止运转了,原因不明。</p><p class="ql-block">人们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好在家家都有煤油灯,即使有电的时候也离不了油灯,屁大会儿的供电时间,往往事情还没有做完,电就回去了,最后解决问题的还得是油灯,</p><p class="ql-block">傍晚,满是柴草味的炊烟袅袅升起,笼罩在小山村上空。这时,呼儿唤女让回家吃饭的喊叫声,就会此起披伏的响起,给小山村平添了更多的生活气息。</p><p class="ql-block">入夜,一家一户的窗户,就会被微弱的煤油灯光,映照出神秘的光影。星星点点时隐时现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村庄的各个犄角旮旯。</p><p class="ql-block">夏天,有时候不用点灯,事情都做完了,天还没黑透呢。就到谁家门口聊会儿天,交流一下信息,评判一下张长李短。然后,带着满足安逸地好心情,各自回家睡觉。</p><p class="ql-block">冬天,灯会亮的时间长一点儿。做晚饭就得点灯,饭后收拾完了,也不好就睡觉,那时候没有什么夜生活,串门是一种最好的消遣方式。</p><p class="ql-block">我上学以后,逐渐长大了,本事也大了,学会独自出去串门了。冬天夜长,吃完晚饭,找个借口就跑到同学茂荣家串门去了。茂荣比我大两岁,聪明伶俐,手也巧。会画解放军、刻木头手枪、做弹弓,他家的油灯也是他做的。油灯放的位置也很巧妙,在里外屋的间壁墙上留一个方洞,没有特殊情况总是把灯放在这个洞里,里屋外屋都能借光,安全还不容易被不小心碰翻。</p><p class="ql-block">茂荣家挺招人,除了我们三五个小同学之外,还有一些夜间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独自去做的大人,也来他家熬一会儿夜,一起围着两个老爷子听他们讲古论今说瞎话。</p><p class="ql-block">一盏火苗如豆的孤灯,冒着淡淡地黑烟,飘飘摇摇地亮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人挤在屋子里,随着瞎话的情节进程,或喜或悲或感慨,把自己代入了瞎话故事中。</p><p class="ql-block">话题多是才子佳人,什么员外家的小姐,看上了穷书生非他不嫁。什么穷小子,突然遇到宝物而不识,被嫁给他的富家小姐点破而飞黄腾达,还有仙女啊狐狸精……</p><p class="ql-block">听着这些瞎话,我往往会看着火苗冒着黑烟油灯,跟随故事的情节而陷入遐想之中,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的巧遇,哪怕是遇上一个妖艳的狐狸精呢!是不是也可以给我带来一种全新地生活,经历一些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人生体验呢!</p><p class="ql-block">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也是瞎话的主要内容,每当讲这种瞎话的时候,闪着惨淡火苗的油灯,本来就很暗淡,不知道是谁还会‘噗’的一下把灯吹灭,危机四伏的黑暗一下子笼罩了所有人……</p><p class="ql-block">有一天讲了一个怪异的瞎话,吓了我好几年。</p><p class="ql-block">瞎话是这样说的: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间丢掉的一条腿,历经过岁月的煎熬而成精了,它试图找到丢弃它的主人,每当夜里就会出来在天地间游荡,还会时不时地喊“啊!忒(腿的山东话发音)啊!忒!”见到前面有人在走,它就会在后面跟着撵,你快走它就快撵,边撵着前面的人边喊,啊!忒……!</p><p class="ql-block">听完这个瞎话,我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时候,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来这个事儿,就会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都不敢回头看一下,本来没有几步就可以到家的路,也觉着长的似乎没有尽头,处处都藏着危险,突然来尿了,也不敢停下来尿!试想一下,月黑风高万籁俱寂,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东西,时隐时现地跟在你后面,还大声喊叫着什么…你说瘮人不瘮人啊!现在想想也觉得比传说中的鬼还叫人毛骨悚然呢。</p><p class="ql-block">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父亲拿回来一个电灯,是一个点干电池的电灯。一个盒子里装了一堆电池,盒子上面有一根杆儿,上面连着一个灯碗,点着后,要比油灯亮许多,好像是父亲要在晚上需要照度高的场合时使用的吧?可是,没用几次就换了两次电池,电池有点儿贵,可能是觉着太费电吧,就不用了。父亲哪里知道我写作业的时候,即使是天还没有黑,他那热爱学习的儿子,也要趴在被窝里点着电灯写呢!捂的满头大汗也在所不惜。可是,这得有多少电,才能够满足我努力学习地积极性呢?</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有一些人家还有照明效果比较好的罩子灯,油灯捻是编织的扁棉条,点着后扣上罩子亮度立马就提升上来了,油烟还少。但是,这灯不可能自己做,就连心灵手巧的茂荣也做不出来,只能花钱买。灯罩和灯捻是消耗品,用完了也得买,所以不普及。有这种灯的人家也不是天天都用,逢年过节和需要的时候才用一下。我家有,我姨夫家也有。有一天我去姨夫家串门,看到有人抽烟点火的时候,不用火柴,而是把烟凑到灯罩口上嘬几下,烟就点着了。我觉得神奇,也找来烟模仿着吸,觉着很酷。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我父亲知道了,结果就是,回到家里父亲让我的屁股,帮着我的脑袋记住了,任何时候,老宋家的人都不能对烟感兴趣的道理。</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不是每家都有手电筒,我们管它叫电棒。电棒在我手里发挥最大作用的一次,是跟着几个同学的哥哥,去农机棚里打家雀儿。农机棚四面没有墙,只有棚盖,是给农机避雨用的。棚盖苫的是草,棚的下面用柴火打底,托住草盖,因此,给家雀儿们留下了太多的栖息空间。那天我们一共就找来二支电棒,大哥哥命令我们两个拿电棒的:“我说:照,你们就一起往棚顶晃,别晃到棚外面就行!”</p><p class="ql-block">几个大哥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足够长的桦树条子,对着灯光照耀的棚顶就是一顿乱扫。只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就收获了二十多只家雀儿。</p><p class="ql-block">马厩里常年挂着桅灯,也叫风灯,气死风。刮风下雨都不怕,夜里给马添草,饲养员就会举着它去。秋收的季节,有时需要夜里干活,也会点几盏这样的灯照明,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总比抹黑强,修理坏了的农机点着它,也不容易引起火灾。我曾经建议父亲买一盏这样的灯,有了它,我夜里去外面拉屎或者走夜路,就会不再那么害怕了。可是父亲根本就没有理这个茬,一直到离开一连,我也没有用上这样一盏我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灯!</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当年的一连没有电灯,只有油灯,我童年的记忆中,油灯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好像比在电灯下生活的记忆,更难忘、更丰满一些。</p><p class="ql-block">直到1964年秋天,我离开一连时,一连还没有通电!但是,电线杆子已经在路边分布好了,通电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