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故事（19）

李棣之

（十九）上海女孩

一天晚上10点多，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原来是我前些时候在上海某研究所出差时相识的新朋友。她三十岁左右，一位技术颇为出色的女工程师，长相倒也一般，但身上那种上海女人特有的温婉气质和吳侬温软口音的普通话，让人迷醉。

她说用了找我汇报工作的理由，向本单位一位主管业务的副所长要了我的电话，我静静听她幽幽诉说她与我一起工作三天的感觉，说她心里头十分舒爽愉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一再强调她素来讨厌与男同事一起做同一个项目，特别排斥那种上下手的工作任务。

停顿片刻，她又说到在上海老庙买的那枚金质凤凰胸針。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天，她穿了一身崭新的工装上班，同事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射在她胸前的那只彩凤上，满脸的惊奇丶满脸的艳羡，她感叹道：“我顿觉自己非常幸福，有人关注丶有人羡慕，原来如此美妙！”她强调彩凤胸针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在她看来意义非比寻常，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最后她说她非常遗憾，那天陪我到黄浦江游玩时，没有与我在一起拍张照，说我太保守太低调，她还从没有听过有人不愿意在风景地与一个年轻女人一起留影的事……

我一直在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临末我说了两句：“姑娘，你把我美化了，甚至诗意化了；我也是人，规避不了人性中的那些丑陋的东西——我也喜欢与年轻美丽的女人交往，但我有家有室，不敢害己误人，所以不得不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那样，“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那姑娘听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怕这怕那，活得多累！

通话三十多分钟后才结束，此时已到晚上十一点了，出来洗漱。怕惊醒妻子，便又回到书房轻轻关上门而后熄灯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不久，我好像在月下走路，清风一路吹拂，路面上尽是树木斑驳的影子，时有叶片飘飞而下。这时前面来了一位女郎，在明洁的月光照映下，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向我姗姗走来。

我停在路边看向她，但月亮钻进了云层，光线暗淡了，眼前立时朦朦胧胧了起来，看不真切。一声温柔娇声喊叫，我瞿然而惊，声音怎么这般熟悉！她是叫我吗？她是谁？我不自觉地跑了过去，刚要伸出手抓住她，但她闪身躲开，一路小跑，一路洒下“吃吃”的朗朗笑声。

我停步片刻，又向她跑去，终于抓住了女人柔软温润的双手，她笑得更厉害，那种娇憨之态令我心颤，我禁不住搂抱起她来，但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

月儿似乎有意要帮我，这时脱去身上披着的云纱，把它所有的光撒在我怀中的女人身上。我睁大眼睛仍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并没有拒绝我的拥抱，我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俯身低头吻她的脸丶亲她的眼睛和鼻子，但不敢亲吻她那樱桃般玲珑的嘴，不敢亲吻她那两片胭脂般娇红的香唇——我听人说，一个女人，她可以让其他男人吻遍全身，但她的嘴唇你吻不得，那是留给她至爱男人最圣洁丶最珍贵的礼物。

我陶醉在两人亲密的相拥中，忽然发觉路面在断裂下陷，而断裂之处正在我与女人之间，她双手猛然使力推我向后，而自己却与路面水泥石块一道坠落深渊。我一时发懵竟不知所措，踉跄退跌在没有陷落的地面上，只听得跌落下去的女人叫喊着：“我是凤儿……凤儿……”

我的心碎落一地，吓得一身冷汗淋漓——我翻身坐起，才知是一个梦。窗外远处数点路灯闪烁，让人感觉那是没有完全醒过来的惺忪睡眼——夜的眼睛！

凤凰涅槃重生——我在心中叨咕着。天还未亮，我又钻进被窝内想再睡一会儿，明儿上午上班途中给上海那个女孩打个电话，希望她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