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双精参赛作品】玉兰

钱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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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酷热难耐，玉兰一边挥动锄头给玉米地除草，一边哼着淮海戏《罗鞋记》选段。她渐渐从丧夫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这时，村治保主任洪民扛着锄头出现在玉兰身后，一脸讨好地说：“玉兰，我来帮你。”玉兰慌忙把脖子下衬衫的拉链拉上，冷声说道：“你走吧，这密密麻麻的玉米地，只有你我两个孤男寡女，让人瞧见说闲话……”

洪民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你我都是单身……”他边说边挥动起手中的锄头，开始帮着锄地。

玉兰想起洪民与他哥哥酷似的脸，便扛起锄头离开了。

玉兰今年二十八岁，二十一岁结的婚，她与丈夫徐克是高中同学，结婚才三年徐克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玉兰、婆婆和儿子可可。

婆婆常年生病，不能下地干活，玉兰一人种着六亩责任田，操持着家里的磨坊，种植、采收、批发屋后池塘里的十几亩莲藕，虽然身体苦点累点，但一想到婆婆和儿子，玉兰便充满了力量。

婆婆心疼玉兰，对她说：“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玉兰却说：“娘，我不会离开您，我要把可可养大成人，给您养老，才算我与克儿恩爱一场。”

玉兰的妈也经常劝她改嫁，但她不听。

嫂子今天来看玉兰，看她扛着锄头一脸不高兴地回来，关心又不无奚落地说道：“坚强勇敢的女人，也有烦心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咧嘴一笑，说：“遇到一个追求者，是我十分讨厌的流氓弟弟。”嫂子十分体己地劝说道：“妹妹，流氓弟弟不一定是流氓，说真的，你也该找一个男人帮帮你了。我知道你与徐克感情真挚，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婆婆一起出嫁！如果徐克地下有知，他一定希望你找一个疼你爱你的人。”

玉兰红了脸，只是摇头。嫂子拉着她的手说：“我与你一般大，我知道你的难处，特别是慢慢长夜，难熬啊。你看你的手，粗糙如汉子……”嫂子眼里有了泪：“孤灯长夜，你就不想有个人给你暖暖被窝……还有，我看老陶人还不错，我每次来，都看到他在帮你做活，他有固定工资，就是比你大几岁，还有那村干部洪民，听你婆婆说，他还是个小伙子，经常暗中帮助你，对你算是有情有义……”

玉兰的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低下头回避着嫂子。

老陶是玉兰的邻居，名叫陶勇，老婆因病去世多年了，今年三十六，在乡办企业水泵厂做会计。他每逢星期天节假日，都来磨坊帮忙，这两年，玉兰家的莲藕都是他帮忙销售的，可可在乡上读小学，周接周送他全部帮着代劳了。有一次可可在学校生病，是他送的医院，守护两天两夜。玉兰给老陶拿医药费，他怎么也不收，只有一句话：“你与我还见外，我是你表哥啊。”那话语那神态深深印在玉兰的心里。

平时婆婆没少在玉兰耳边说过陶勇，夸陶勇的好，说看出来陶勇也喜欢她。

有天深夜，磨坊的活做完了，陶勇没有走的意思。他羞答答地望着玉兰，欲言又止。玉兰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慌，也有些许期待。陶勇微微低着头，眼神闪烁，脸憋得通红，他有点结巴地说：“哎呀，我看你一人不容易，我给你保个媒。”玉兰想到了他平时的好，他的害羞，他的结巴，他此时的一切，在玉兰看来都是万种风情……可令玉兰失望的是，陶勇说出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村治保主任洪民，玉兰心里失望至极！

说起这位治保主任，玉兰对他没有半点好感，原因不在洪民本人身上，而是他的哥哥洪军。洪军在镇上开设赌场，还开了一家KTV，年纪才三十多岁，就娶过几任媳妇，KTV上班的女孩，没有干过一个月的，都因他的不端行为而辞工了。有天，洪军来找玉兰，嘻嘻哈哈地对玉兰说：“大妹子，跟我去镇上吃香的喝辣的，又不要干体力活。”说着，手就朝玉兰胸部抓。玉兰眉头紧皱，眼中冒着怒火，用尖锐的声音喊道：“滚！”洪军抓起茶杯使劲往地上一摔：“骚婆娘！给脸不要脸！”玉兰被他推了个趔趄，洪军骂完，甩手而去。

陶勇见玉兰不高兴，说：“表哥是为你好，洪民是好人，他与洪军虽然是亲兄弟，但与他哥哥洪军不是一路人，他工作积极，常年帮助军烈属和孤寡老人，正是因为他哥哥，他的婚事才被耽误，今年还入了党，我听说，洪民是我们村下届书记的有力竞争者。”玉兰想起婆婆说陶勇喜欢自己，这些话让她陷入沉思，恋爱是排他的，他还说洪民的好，难道洪民真的与他哥不一样？

后来的一件事，更改变了玉兰的看法。洪军被县公安局抓了，他的赌场与KTV都被查处了，乡里几个拿了洪军好处的保护伞也同时被抓，这还是洪民报的案。

夏天，正是暴雨季节。玉米地刚锄完草，暴雨就肆虐开来。庄前的小河满满都是水，河水像万马奔腾呼啸着，村里人都到河边看潮，玉兰领着可可也去看热闹，可可站在河边，一脚不慎，滑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洪民跳了下去，奋力把可可托举上了岸，自己却被卷进了漩涡。水退去后，人们在下游寻到了洪民的尸体。

那天全村人都眼含热泪，表情凝重，默默地哀悼着洪民逝去的年轻生命。玉兰领着可可，在洪民坟前长跪不起，她声泪俱下哭喊着洪民的名字，她让可可给洪民叩头，叫他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