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村扫帚，悠悠岁月的坚韧之歌

苏敦淦

十四离学事农桑，苏村扫帚业初张。

入林精选竹枝壮，捆束烘干细理忙。

葛藤隐处艰辛觅，采得阴干入水长。

七支紧束青春力，百把功成夜色凉。

车载繁星游埠路，微薪换取腹饥粮。

当年黑市求生粟，惶恐难消饿意强。

岁月如歌唱往昔，艰辛磨就志如钢。

心怀火种迎难上，困苦皆为基石藏。

　　在金华市婺城区岭上乡，有一个叫苏村的地方，于我而言，它宛如一部尘封的厚卷，每一页都写满了往昔悠悠岁月的故事。十四岁，本是青涩懵懂的年纪，初中毕业的我却已踏入了务农的生活轨道，从此，命运的经纬便与苏村的扎扫帚副业紧密交织，难解难分。

回溯改革开放前那些为扎扫帚而辛苦辗转的日子，进山挑选毛竹枝堪称一门精细的技艺。穿梭于山林之间，需目光敏锐、手脚沉稳，方能从那一片葱郁中拣选出最合用的竹枝。扛着沉甸甸的收获回到家中，便在静谧的院子里坐下，心无杂念地将竹枝细细捆绑成整齐的小支，继而轻轻放入火炕，烘干其中多余的水分，随后耐心地去除那些杂乱无章的枝叶，容不得半点马虎。而那葛藤，仿若山间的隐者，常常隐匿在幽僻的角落，每次去寻觅采拔，都像是一场艰难困苦的寻宝征程。费尽周折寻得后，再谨慎小心地将其扳开分成两半，晾晒至干燥，妥善地收藏起来。等到扎扫帚之时，把葛藤浸泡在水中，静静看着它们在水中渐渐变得柔软，便即刻动手，七支一把，扎扫帚时，首先精心挑选两支既长又好的竹枝置于前端，将绑绳一端插入二者之间，环绕一圈后把绳头扎进第二圈里固定。接着，放入做好的扫帚柄，缠绕两圈；随后依次添入第三支、第四支……直至第七支竹枝，每添入一支便环绕两圈。待七支竹枝全部添入且环绕多圈后，用力将竹枝捆绑紧实，把绑绳头用竹键牢牢固定，削去多余的竹枝。然后，用竹键楔入七支竹枝之间，进一步固定扫帚形状，再用大竹键打入之前捆扎留下的开口处，确保捆扎牢固。最后，将竹枝修剪整齐，至此，一把扫帚便制作完成。

我凭借着娴熟的手法将它们紧紧捆扎在一起。那时的我，正值青春年少，身强体壮且手脚麻利，一天下来竟能扎上 100 把之多。每 25 把井然有序地打成一捆，300 把整整齐齐地捆成 12 捆，稳稳地装上双轮车。常常是夜幕悄然降临，晚上 8 点，我便伴着清冷的月色与闪烁的星光，拉着这承载着全家希望的双轮车，徒步向着兰溪游埠艰难前行。一路上，如水的月色洒在蜿蜒的道路上，车轮滚动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而沉重，只为了那每把仅 0.2 元的微薄收入。这一路拉着装着300把扫帚的双轮车，走走停停，待抵达游埠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大约已是第二天早上 7 点左右。匆匆买些吃食果腹后，便不敢有丝毫停歇，只因还要在当天赶回生产队劳作挣公分。那时的日子战战兢兢，若被他人瞧见，还会被指责是在搞“资本主义”，甚至要在社员大会上遭受批斗。但在那个艰苦卓绝的岁月里，这每一分每一毫的收入都珍贵无比，是家庭得以维持生计、生活得以延续的关键所在，是在那灰暗的年代，苦难的生活中支撑我们前行的微弱光芒。

在改革开放前记忆的长河深处，房前屋后种点小菜，番薯之类的都要叫你自己拔掉，因为这是属于“资本主义”，要割“资本主义”尾巴，那是荒唐的年代，是一段被饥饿阴霾笼罩的灰暗时光。粮食极度短缺，常常饿着肚子在田间劳作，腹中的空虚之感如鬼魅般如影随形，似乎永远也无法填满。为了让家人能勉强吃上一口饭，不至于在饥饿的深渊中倒下，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去买黑市米。那是在生存边缘的苦苦挣扎，每一粒米都浸透着生活的苦涩与对未来的渺茫祈望，每一次交易都伴随着不安与惶恐，但为了活下去，别无他法。

如今，当我回首往昔，苏村的扎扫帚岁月，恰似一首深沉而沧桑的苦难之曲，在我的心间悠悠回荡。那些充满艰辛与磨难的日子，宛如粗糙却有力的磨刀石，一点点磨砺出我坚韧不拔的品性和勤劳苦干的精神。它让我深刻领悟到，即便深陷困境，只要心怀希望的火种，奋力拼搏、勇往直前，便能在生活的荆棘丛中开辟出一条前行的道路。这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已然化作我灵魂深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时刻警醒着我，生活的甘甜从不是平白无故就能获得的，唯有坚持不懈地奋斗，方能不辜负这大好韶华，牢牢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让曾经的苦难成为脚下通往光明未来的坚实基石。

《扎扫帚谣》

精挑竹枝置前端，绳绕一圈头内钻。

帚柄放入缠两转，三至七支依次添。

每添一支皆两绕，多圈紧束莫轻闲。

绳头竹键牢牢锁，余枝削去帚初现。

竹键楔入固其型，大键打入开口间。

修齐竹枝扫帚成，拂尘清垢心自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