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雪山徒步记

清风

每每从迭部县腊子口往宕昌县南河沟方向行进，在达拉村村口转弯便看见右手边有一座高耸的雪山，每年五六月份时山顶岩石沟壑间白雪皑皑，山腰苍松林立，山脚草木翠绿，野花灿烂，而在公路的左面，便是美丽安静的藏寨达拉村，木质的坡屋顶房子在五彩的经幡中绚丽安详，一个个拔地而起的青稞架守候在房前屋后，等待着金秋青稞的丰收，背靠达拉梁，这座红色的山岭，沐浴阳光。1935年9月15日，党中央、毛主席率领红一方面军一、三军团和军委纵队离开俄界，沿白龙江东岸向腊子口前进，与国民党新编十四师鲁大昌部进行了殊死博战，终于17日凌晨3时左右，胜利攻破了鲁大昌部重兵据险扼守的天险腊子口，之后来到了达拉村，翻越达拉梁，来到岷县旋涡村，打开了中央红军北上进入陕甘的通道。达拉村则是红军长征途径甘南的最后一个村寨，海拔3754米的达拉梁则是红军长征翻越的最后一座雪山，也是毛泽东《七律·长征》诗词构思酝酿地。怀着敬畏的心情，一次次路过，无缘驻足，留下遗憾和遐想。好在十二月上旬，徒步群里有人提出走白日雪山，一经打听才知道是达拉村对面的雪山，和达拉梁逶迤相连，隔路相望，一条腊子口隧道穿山而过，海拔3800余米，登高望远可俯视达拉村，观达拉梁雄伟，在迭部县腊子口镇境内，是迭山山脉中一座不太显眼的高山。于是蠢蠢欲动，报名参加，购置登山雪套、冰爪等装备等候出发的日子，也来自己的一次重走长征路。经过一周的等待，终于迎来周末。周五下班后急急赶到家吃晚饭，然后准备装备，由于第二天登山适逢冬至，是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而白日雪山爬升大，道阻且长，沟壑、冰溪、陡坡、林地徒步不可小嘘，登山队友们都早早的交流了经验，列出了需要的装备，秣马厉兵。早晨五点，未等到手机闹铃响起就提前起床，收拾背包，灌装开水，出门到乘车点候车。一切恰如其分，出门刚到候车点车就来了，大家相互寒暄逐个接上队友，按照计划进行的六点准时出发，一路有说有笑，不经意间就到了达拉村村头。村庄里的路灯在微微的晨光中暗淡了许多，一盏两盏地零散在山脚的各个角落，路上没人，也没有车辆的行驶，安静恬淡的冬日清晨人们还在匀称的呼吸中睡眠。下车，收拾背包，静谧的山林沟口，大家默默地背好行囊，一个跟一个地踏上山间小道。大山背后的太阳将山尖的天空照的惨白，孤月高悬，岩石裸露的白日山顶沟壑间白雪银银，山沟和山腰一片青黑色，像一巨幅铁板浮雕画矗立眼前。行走林间，溪水凝噎，冰面覆盖着莫约一寸的积雪，有些地方溪水冲破冰层的禁锢，漫上冰面，凝结成松软的冰凌，踩上去沙沙作响，有的冰面则像吸饱水的海绵，踩上去挤出还未上冻的水渍，等待着寒冬的进一步凝练。步履匆匆，行程艰辛。大家不敢耽搁，在好走的路段争取缩短时间。林间除了我们说话的声音，依然很是安静，鸟儿还在冬藏，未到觅食的时间，寂静的山林，我不由得想起了山神，想起了岷县十八位湫神中臧家娘娘阿婆的传说。相传明朝嘉靖年间，洮州康多山上有一位藏族姑娘阿玛达苏长到十六岁时，人品俊秀，美丽出众，邻近黑多村总管家的一个儿子看上了她，纠缠不放。美丽的阿玛达苏坚决不去婚配，走投无路，跑到山林里，吊死在一颗檀香树上了。阿玛达苏生前喜爱庄稼，喜爱牛羊，她的灵魂也一样喜爱庄稼和牛羊，常伴随着庄稼人、放羊娃，飘飘荡荡显现在大家面前。有一次，岷州小西路有个做山货的吴老大，砍了一坡木板，天阴下雨，运不过山梁，就祈求她的“神力”把做好的山货，一夜运转到岷州城去。一求，果然灵验，于是，回家时他便砍了半截柏树桩说:“你是神我是人，你爬在这节桩上，我背着你，带过拉子大山，供在我家当神佛。” 从此阿玛达苏就成了岷县秦许乡二月二庙会的娘娘阿婆，受人们供奉。在我们岷县，类似的传说很多，而岷县与迭部山水相依，宗教、人文、商贸等紧密相连，在这信仰更为浓郁的迭山深处，我们更加深切的感受到山是心灵的寄托，是神的居所，更是朴实的人们对自然的敬畏。行至林深处，积雪越来越厚，山路也开始变得陡峭了起来，这时天已放亮，树木参差，山势清晰可见，只是大山隔档，太阳想要爬上来也不容易。爬升了一段距离，穿过冰雪融水冲击下来的巨石和树干，山谷变得狭窄，一侧是粗壮的红桦树，一侧是垂直裸露的山岩，壁立千仞，光滑坚硬。攀爬拉扯着树枝，登上一段几近垂直的峡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冰瀑从高耸悬垂的峭壁上宣泄而下，在崖底层层叠叠堆积而起，一层层乳白的冰疙瘩累积的冰台下是一簇簇晶莹剔透的冰凌柱，从崖底生长，奋力向上，期望着和崖顶垂下冰柱相会。在冰瀑前拍照打卡了片刻，稍作休息，大家互相鼓励着启程向着山顶进发。走了不远，灌木、桦树林逐渐转成高大挺拔的松树、柏木林，此时坡度变缓，离开了峡谷，逐步到达了山腰的位置，视线放宽，可以透过树隙看见山谷的尽头，两侧的山脉也逐渐显露出来，只是晨霭重重，巨石裸露的山顶在阳光中隐隐绰绰，薄纱遮面，风起雾流，时隐时现。不一会儿，阳光翻越山脊透过树梢一缕缕射到雪地，树梢上、横倒的树干上、顽石上、冰面上银光闪闪，蓬松的雪片因为寒冷变得坚硬，而不是软绵绵。行走在没过半小腿的积雪上，洁白完整的雪面每一步都是罪恶和享受，罪恶的破坏这一片纯净的天地，享受的是融入这山这景这雪中，得到释怀和坦然，回归自我。穿过松林，到达流石坡的底部，灌木丛开始变得稀疏，山谷两侧遍布从山顶裸露的基岩上由冰雪侵蚀滚落的碎石。有两个一远一近房屋大小的巨石就是我们休憩的目的地。我们几个走上了半山坡的队友迂回着走到沟谷中，顺着小溪的道路前进，走到大石头侧畔，卸下背包，已是正午，阳光和煦，有了巨石的庇护，山风吹不到我们，冬日暖阳温柔的照耀着，这一刻，安静的山谷，洁白的雪山，高原碧蓝的天穹，一簇簇冰冻却依然翠绿的高山杜鹃，枝头上一撮一个的花蕾在秋天储蓄长大，只待翌年春暖早早的盛开，成为这高原上最大最多最鲜艳的花魁，更为种子的成熟及发芽选择最佳的繁殖季节。休息片刻，我们就要向着山顶进发了，迂回的路线太绕，我们决定在灌木丛和流石坡中间开路爬升，这儿临近山顶，由于海拔高，生长在流石坡上，锁不住水分，灌木低矮稀疏，给攀爬减少了不少难度，大家边爬边喘息，走走停停，不经意间离山顶的小道越来越近了，此时有几个迂回的队友沿着小道走来，距离我们仅仅十几米的高度，大家一鼓作气爬到小路上，成功的喜悦和休憩的惬意在阳光中弥漫。 沿着石崖绝壁绕过山头来到山肩，日光西斜，对面山峰上一道道光束切割着峰峦和沟壑，光线之下暮色沉沉，光线之上远山重峦叠嶂，巍巍迭山群峰林立，苍茫雄伟。绕过两个山头，可以看见山脚的达拉村了，村里售卖货物的汽车播放的喇叭叫卖声已经清晰的传进了耳朵。“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冬日的腊子口景区，游客变少，路上车辆也变得寥寥无几，村庄在安静中等待着年的到来。开始下山，道路更加陡峭，在背阴面，雪厚道小，大家带上冰爪，边滑边走，速度快了不少，只是膝盖承受的压力变大，也得边休息边走之字减缓。从杜鹃丛到灌木林，从灌木到红桦林，再到穿越一片高大的松林，树上长满松塔，林间小道上亦落满了松塔，发白的发黑的，干枯的一踩就碎，沙沙作响。待到再次走入茂密的灌木林已经来到了沟口的小溪边，前方道路宽阔，不远处的汽车已经打开车门等待着我们。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2024的冬至，我们用脚步丈量山的高度，用目光送别云的流走，用自由定格一天的快乐，因为我们的到来，阳光一样灿烂的白日雪山，在最短的一天，留下了最美的风景！ 初晴 林间雪地 登顶 阳光的画笔 山峦叠嶂 山巅云海 冰瀑 青山远黛 杜鹃苍翠 山中云来 林中初阳 雪花 水墨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