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陈伯陶：典试滇黔过辰州（辰龙诗钞348）

鱼儿山人

陈伯陶（1855—1930），号象华，一字子砺，晚年更名永焘，又号九龙真逸，广东东莞人。光绪五年乡试获第一名（解元），光绪十八年中壬辰科进士，殿试获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文渊阁校理、武英殿协修。光绪十九年，为云南乡试副考官。光绪二十三年，为贵州乡试副考官。南行途中经过湖南常德、怀化，写下《桃源洞歌》、《辰龙关》、《夜宿马底驿》等诗篇。光绪三十二年，被派往日本考察学务。回国后，出任江宁提学使、两署江宁布政使，崇尚实学，黜除邪说。在南京创办学习外国语言的方言学堂和培养华侨子弟的暨南学堂。宣统三年，出任广东教育总会会长。辛亥革命后，隐居香港。有《瓜庐文乘》、《东莞县志》、《胜朝粤东遗民录》等著作。（以下选自《陈伯陶诗文集校注》（清）陈伯陶著，卢晓丽校注 中山大学出版社出版） 桃源洞歌 人生不获居瀛洲，高揖安期拍浮邱。犹当遁迹商山幽，采芝四皓相与俦。鲍辐鱼车涕未收，白蛇血剑狐鸣篝。世上兴亡自卒卒，山中甲子长悠悠。桃源仙人去不留，搴裳避秦如避仇。箧内诗书读邹鲁，田间阡陌耕殷周。当时不知项与刘，魏晋攘夺奚烦忧。洞门一闭经千秋，桃花自开水自流。武陵渔父瓜皮舟，灵境偶接难再求。却疑鸡犬拔宅去，归住五城十二楼。不然岁久亦通道，菊花冷落龙蛇湫。我闻海外更九洲，徐福巨舶冲涛头。神山风引不可到，童男卯女啼啾啾。又闻蓬莱失左股，随波飘传成罗浮。瑶草琪花日应长，铁桥石室谁为游。达人观世同一沤，桂山招隐神为谋。山河龙战笑蛮触，日月驹迅悲蜉蝣。嗟余漂泊水上鸥，屡欲归卧荒山陬。桑海迁变无时休，桃源之地今置邮。勾漏丹砂计未售，侧身南望风飕飕。 辰龙关道入辰龙关，忽与奇境乱。遌峰不知名，峭壁矗如削。路回启天枢，豁尽锁地钥。攒青束笋尖，擘丹散莲萼。阳崖互拱揖，阴岭细连络。初疑千佛会，宝髻挂璎珞。倏讶群仙翔，青旄引鸾鹤。嵚崎不一状，蹇步屡迁却。想当鸿荒初，天帝鼓炉橐。抟土未成坏，聚铁偶铸错。神工失融冶，鬼斧恣劖凿。至今崖嶂间，断斫怏锋锷。雄关插嵯峨，众壑森束缚。石奇忽扑面，地逼难立脚。经过汗若挥，回顾魂犹愕。 马鞍塘山径如修蛇，盘旋入云表。苍苍云中君，招手松篁杪。黛色扪嶜岑，铁棱穿窈窕。岈然洞门开，青嶂纷缭绕。缘陂禾黍高，绝顶茅茨小。幽人不可寻，远目送飞鸟。 夜宿马底驿灯影萧条驿馆空，烟岚云壑两溟蒙。松杉飒沓千山雨，鹜鹤悲鸣五夜风。久别愁心生落叶，新秋凉气入征蓬。滇南道里今过半，回首京华尚梦中。 松溪塘驿道横翠微，直上贯天宇。湿云恋峰尖，纷纷散如缕。疾风驱云来，洒面作飞雨。崩崖擘千尺，急溜腾万弩。松篁答暗鸣，石梁滑吞吐。对此清心魂，徘徊过亭午。 沅陵道中空林转苍翠，凉意袭萧森。风定泉争响，云开岭半阴。野花飞绛雪，山果绽黄金。忽听樵歌起，迢迢度碧岑。 由辰州至沅州青天一线入辰沅，崖谷中开别有村。古峒尚传盘瓠俗，空祠谁吊伏波魂。千寻岭险连云峻，九曲江流挟雨奔。如此崎岖行不得，那堪回首望中原。 山路紫薇花盛开茅屋萧条石径斜，惊人秾艳紫薇花。两崖积翠过新雨，几树轻红斗晚霞。 未解逢迎当驿路，可怜开落在山家。禁垣移植经千里，惆怅芳林感岁华。 归途杂诗四首邮亭迢递逐人行，关吏相看意颇轻。惟有青山如旧识，驿途无处不逢迎。 夕阳茅店卸征鞍，野老相求菜把难。竹箸瓦盆聊一饱，本来粗粝腐儒餐。 霜凝孤枕更长宵，一点寒灯伴寂寥。戍鼓不鸣人语散，朔风残叶自萧萧。 荒山雾重起行迟，仆马相随趁晓曦。最喜途中无个事，笋舆高卧好吟诗。 重过桃花源 碧溪重上武陵舟，两度桃源得暂游。按籍久非秦郡县，纪年空忆晋阳秋。居民冰玉疑遗种，客路风尘数去邮。尺宅寸田今赋税，人间何处有丹邱。 初秋见驿舍中虫豸 五首蟋蟀孤馆荔墙阴，声从草际寻。迢迢悲夜永，恻恻学秋吟。别路王孙兴，寒闺懒妇心。况怀军国事，听此泪沾襟。萤火流萤出葭苇，白露已成霜。不料惊秋节，偏能弄未光。星边犹闪烁，月下稍微茫。晓漏行将尽，君应畏太阳。蚊草舍暗斜晖，雷声响四围。翻身避蒲扇，插觜透绵衣。麝炷宵焚鼎，蝉纱晓下帏。沉沉五侯宅，知尔不能飞。蝉万树作秋声，哀蝉何处鸣。翳形寒叶老，送响暮云平。翼为吟风薄，肠因饮露清。螳螂莫相搏，我与世无争。蜻蜓江上蜻蜓小，翻飞两岸间。点波浑不定，依草似长闲。羽翼本微细，风烟愁往还。如何玉川子，欲借叩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