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福寿喜连连

芳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在外地的两个侄女和侄女婿，早早的就开车回到县城预定好的酒店包间里，进行房间布置。大大的“寿宴”条幅，五彩斑斓的气球，精致的鲜花和其他独特的装饰品，让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日的快乐气氛。看着端坐在宴席正中央的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想起几个月前的她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

是！今天是母亲八十九岁生日，可决定提前给母亲过九十大寿这个想法，起源于几个月前母亲的一场病，让人感觉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一个会先到。那是在今年7月份的时候，母亲突然左腿，左脚肿的特别厉害。我从记事起，常年辛苦劳作的她，从来就没胖过，老了越发的身材瘦小。平时显得宽松的裤子，突然间就被肿了的腿撑的紧紧的。当我这个粗心的女儿发现后惊奇的问她时，她却不以为然的说:“没事，别大惊小怪的！就是有点肿，其它什么感觉也没有，不疼，也不妨碍走路。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有点小毛病不很正常吗？”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小毛病。就在我准备和老公商量那几天他不怎么忙了，抽时间我们一起领着母亲去县城医院看一看的时候，就在当天中午，母亲因腿肿胀，抬伸不自如，从屋里往屋外走时，迈门槛的脚被门槛绊住，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了门外的水泥台阶上。不知情的我，下午去看母亲时才发现她鼻青脸肿的，我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说:“妈，你在哪儿跌倒的，把自己摔成这样？”我母亲竟然笑着问我,你听谁说的？我说:“这还用听别人说吗？你的脸都一片青，一片紫的。”母亲说:“没事儿，我只感觉眼睛好像小了许多。”我说:“是眼睛周围都肿了，挡住了视线，所以你感觉眼睛小了。”母亲就是这样，她的事都不是事，是事也觉得是小事，生怕麻烦我们。

第二天我们就领着母亲去看医生了，看后给出的判断大概率是静脉血栓，并需要手术治疗，而我们这个小县城做不了这个手术，建议到临近的市里面的医院去做。我们只好急匆匆的开车前往，到了以后做了腿部彩超，结论和我们县城医院初判的一样。手术是在当天下午进行的，是介入术，很顺利。看着母亲术后的状态还好，我的心也慢慢放下了，然后我和老公就回家了。我的两个哥哥留下来照顾母亲，毕竟家人们都留下来也没必要，就这样住院十一天后，医生建议出院，带上药回家，让家人帮助慢慢锻炼恢复。

在母亲住院期间，我和两个哥哥每天都保持联系，了解母亲术后恢复的情况。可直到出院肿着的腿脚也没有明显的好转。虽然已了解母亲的状况，不过出院那天当老公把母亲接回我的家里，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还是令我非常的吃惊。看着脸，脖子都明显肿胀的母亲，我的心好像突然被重锤一般，一阵阵的疼。状态差极了，唯有精气神还在。回去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说头发长了，觉得不舒服，这几天一直躺着，身子太脏了。我知道母亲爱干净，便立刻电话联系了我的闺蜜，给母亲剪了头发，我又用热水给她擦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安排她躺下休息。可我明显能看出她走几步都非常吃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问哥哥，怎么会这样？手术也做了，还住了十几天医院，状态反而不如未动手术之前呢？哥哥说他也问过医生，医生说母亲年龄大了，恢复得需要一个过程,不仅要按时服用药物，还要让我们每天陪母亲做正确的勾脚，高抬腿锻炼。就这样从回到我家的第一晚开始，每天晚上我或者老公，陪着母亲给她泡脚半小时，这样有助于促进腿部血液循环，缓解疲劳。白天我一有空,就帮助母亲做高抬腿锻炼,她困了，我就坐下，把她的腿放在我的肩上休息一会儿，就这样每天都坚持锻炼。她的脸，脖子是在三天后慢慢消肿的。我们判断是母亲年龄大了，又刚刚做完手术，经不起回来路上几小时的一路颠簸，所以才出现那种状况。

出院刚回家时母亲老是不觉得饿，每顿饭只能吃一小勺，我就尽量做些老人喜欢吃的，易消化的饭菜。每天早上吃一个鸡蛋，晚上睡前喝一杯奶。吃的少，更得注意营养跟上。慢慢的每隔几天我就给母亲少加点量，上，下午都吃几片水果，或几颗葡萄，防止术后便秘。尽管上厕所不用出门，家里就有卫生间，可母亲走路不自如，左腿股骨头坏死导致走路一瘸一拐的，这个已经七八年了。当时我和老公同样领着母亲去市里面的医院看过医生，医生拿着做出的腰部彩超对我们说，患处全部纤维化了，这是长期劳损引起的病变，八十多岁了不建议手术换股骨头，除此之外又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尽管吃了不少的药，可症状并没有改善多少。这次同样是左腿又患了静脉血栓，所以她走路我极不放心，可倔强的母亲宁愿托着墙壁，门框也不让我扶，她说:“我自己要锻炼，不能时时刻刻麻烦你们。”所以每次她在前面走，我就跟在她身后，生怕腿脚不便再摔倒。

母亲非常爱干净，每天洗头，擦身子是她多少年的习惯。用她的话说就是“习惯已经养成了，一天不洗就不舒服。”所以我不能坏了她的习惯。每天中午我们吃过饭后，我会给她先洗了头发，擦了身子，安排她休息，我再去洗碗。我每次给她洗时，她总会唠叨着说，她以后会成为我们的累赘，每次我都会安慰她说:“妈，我们长大了，你老了咱就的互换角色，我们小的时候，你不是一直为你的每一个孩子，精心做着每一件事情吗？现在换我们来为你做。”

母亲这次手术后突然变得记忆力很差。术后恢复药物每天早，晚吃两次，可每次的量和种类都不一样。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我都是把药弄好放在她的手心里，让她自己喝下。可有时我忙的就忘记了，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一觉醒来，突然想起当晚忘记给母亲喝药了，我连忙叫醒熟睡中的母亲，睡梦中的她愣是被我吓了一跳，她说:“你这孩子，一顿不吃又能怎么样？这半夜三更的。”我说:“不行，不吃会影响恢复。”从那次开始，我就让母亲每当吃饭时就提醒我一下，可母亲每次都记不住。最糟糕的是她自己吃了二十多年的降压药，竟然每天都忘记吃，我提醒她时，她还反问我吃几个，就是这样好多事提起时，她都说记不得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吃过饭后我就问母亲:“妈，你还记得我和我哥哥们的电话号码吗？”母亲当时顿了一下，说:“我试试看！”然后就慢慢的，若有所思的，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把我俩个哥哥的号码一个没错的说了出来。轮到我的号码时，说了两遍都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数字调换了。我装作不开心的样子对母亲说:“看！你就是偏心，两个哥哥的号码都没忘记，偏偏就把我的号码忘记了。”母亲听完忙说:“怎么会呢？每次想你们了，我就在心里默念你们各自的电话号码。我没有偏心，是我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个我太相信了，我只是跟母亲开玩笑的。平时哥哥们在外干活儿，天气不好时，母亲总会给他们打电话问一问，下班了吗？回家了没有？如果有时打几遍没人接听时，她就会给我打电话，让我问一问情况，然后再打给她。这就是母亲，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属于自己孩子的东西。

母亲一生太不易，人生三大不幸，她无一幸免。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娇弱的她，变得柔韧而坚强。那些伤心的往事我不愿再去提及。我想母亲现在视力越来越不好，和她在夜深人静时，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有很大的关系。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家庭成分是富农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了，留下四十三岁的母亲独自承担着和她柔弱的肩膀极不匹配的家庭负荷。那些年母亲就如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白天农业社劳动，晚上回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用一针一线穿连着贫穷的日子，用单薄的身体为我们遮风挡雨。时光磨走了岁月，却磨不走母亲的意志力，为了让孩子们过得好，用她的话说就是“咱的日子过的不能跟不上别人”。后来政策好了，哥哥们都陆续成了家，可母亲肩上的担子并没有减轻，伺候月子，帮忙带孙子孙女（帮忙带大七个孙子孙女）。每家盖新房，用石匠，用木匠（给石匠，木匠做饭。）忙地里的活儿计，还得每天给自家的牛切草，喂牛，放牛。瘦小的身影忙的脚不沾地。母亲经历的苦，受的难，无法用文字来描述。

老年的母亲，内心变的无波无澜，无欲无求，母亲很有边界感，她一直一个人独自生活。用她的话说就是“只要我能自理，就不给你们添麻烦。”这次住院回来是实在不能自理了，腿脚不自如，看东西只能靠左眼，还是模模糊糊的。后来我们兄妹三个商量。我们轮流着伺候母亲，母亲虽然答应，却谁家也不肯去，还坚持一个人独自生活，不过轮到谁家，谁家一日三餐送饭。现在距离手术过后已经快五个月了，母亲的腿脚恢复的挺好，闲不住的她尽管九十岁高龄了，可每天都扫扫擦擦，始终把家收拾的一尘不染，尽管家具都是些老旧柜子，旧瓦罐的，可每一件都擦的锃明瓦亮的。

不知怎的，最近好几次都梦到母亲病了，在梦中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里难过又着急。等到醒来天亮后就迫不及待的给母亲打电话，听着母亲洪亮的声音，我的心才慢慢平静，所以更坚定了给母亲提前过九十大寿。寿辰一天天的临近，有一天晚上大侄女的一个电话让我备受感动，听着她电话里的话，我的眼睛湿润了。她说:“姑姑！前段时间就听你说过，今年你要提前给奶奶过九十大寿，是吧？我说:“是的。”她接着说:“我们姊妹兄弟们（孙子孙女还有外孙共八人），今天刚刚在手机上建了一个群，商量着这个大寿到时候由我们来给奶奶办。奶奶老了，往年过生日都嫌麻烦，又怕破费，所以都在家里过。今年不同以往，是奶奶的九十大寿，我们要把大家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给奶奶过这个生日，让奶奶感受一下子孙满堂，承欢膝下的感觉。那天我们要让奶奶穿上我们给她买的衣服，裤子，鞋子。吃上我们买的生日蛋糕。品尝到我们精心准备的生日宴。在群里聊起小时候我们为争奶奶的背，怀抱而打闹的往事，然而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奶奶的背上，怀抱里都是我们童年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后面还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我的心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撑满了。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母亲时，我在电话里明显能感受到母亲的激动和欣喜。她说:“我老了老了还能享受到孙子，外孙这么大的福，我就是现在闭眼也觉得值了。

孩子们喊我共同举杯时，才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们一起举杯共祝母亲:“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今天到场的共十九个人，在周边城市工作的孩子们。能回来的都赶了回来，实在远的，或有特殊情况的，也都为母亲送上了深深的祝福。看着九十岁高龄的母亲，今天穿着孩子们给买的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我们在席间一起回忆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欢笑。看着每个人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真想让时间永远定格。那一刻我就在想，什么是幸福？对于母亲来说就是九十岁高龄的她，能拥有四世同堂，儿孙绕膝的时刻，这就是享受，就是幸福。对于我们来说，能陪伴母亲享受这种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母亲福寿喜连连，孝顺儿孙绕膝前。

敬老爱亲胜黄金，幸福陪伴享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