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惠师】妻子的眼神

东篱听雨

那天早餐时，妻子突然问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还用问？当然是公历新年第一天。”“还有呢？”“全国统一放假的日子。”“你呀，啥事都不上心。”这些小学生都会的问题，却让我一时语塞。妻子见我这般模样，便笑着提醒道：“还记得1988年的元旦吗？”我这才恍然大悟，三十七年前的今天，我们初次相遇，开启了恋爱之旅。这本是最应铭记的答案，竟被我一时遗忘了。

1988年元旦，那是我们爱情的开关，更是我们一起踏上人生工作旅程的起点。那年八月，我们相识不到一年便一同前往介休，她站在了介休中学的讲台上，而我则被分配到煤矿子弟学校任教师。我们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回忆那些年当教师的点点滴滴，其中妻子的几个眼神，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

一九八九年九月，学校临时分给妻子半间教室作为我们的婚房。一年后，女儿出生，一个夜晚，妻子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对我说：“这日子过得跟这房子一样，家徒四壁，走风漏气，夏热冬冷。孩子三天两头感冒发烧，啥时候咱们每人一个月能赚一千块工资，买个安稳的房子就好了。”那眼神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我看着她，安慰道：“从一个月六十四块钱挣到一千元，不知要等到牛年马月。慢慢熬吧，总会有那一天的。”妻子轻轻点头，眼神中虽有无奈，却也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一九九九年暑假里的一天，妻子告诉我：“下周学校要组织初三毕业班的教师去青岛旅游五天，你和孩子也一起去吧，沾沾我的光。”她的眼神中带着当老师十一年来所有的荣光和兴奋。她几乎年年带着毕业班，而且成绩优异，应该是得到了同事的好评，领导的认可。那眼神仿佛在说，她为自己的辛勤付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2004年教师节前的几天，我下班回家，妻子问我是否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一个塑料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两袋中华牙膏、两袋洗衣粉和两块纳爱斯香皂。我问：“这是你们教师节发的慰问品妈？”妻子说：“不，是一位学生家长家长会后送的一份节日礼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被家长和被社会认可的满足感。这也是她当教师十几年来第一次高兴地收下了家长送的礼物，那眼神中满是对教育事业的无比热爱与欣慰。

今年夏天，已经退休三年的妻子要去江西参加一个学习活动，顺便要游览庐山。一天上午，我接到妻子从南昌打来的电话：“快找一找我的教师资格证。”“这么急，退休了还要什么教师资格证？”“当地旅行社说教师暑假期间逛庐山能免景区门票呢！”我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神，但从打电话的语气中，能感受到她从事教师职业三十三年的价值感崇高感，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值”。

那天和她一起做家务时，我郑重其事地问了她一句话：“说真话，你从教育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付出了那么多，后悔过没有？”“选择了教师就是选择了清贫与辛苦，在我人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我望着她瘦弱而高大的身影，盯着她明亮而发光的双眸，再一次看到了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神，那眼神中满是对教育事业的执着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