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记

建伟25025314

上一次写的《探亲记》，是去青海建设兵团后第一次探家的情景的回忆。这一篇的故事，大约是十年以后的事了。此时，还是兵团人，所以回程应当称为归队。

十年过去了，兵团的前途越来越渺茫。十年间，因病退困退等种种理由离开兵团的军垦战士也不少了，但没有“路子”的同志们还是大多数。比之1978年后呼啸而至的知青回城大潮，那时一朵浪花也还不曾泛起。

这次探亲，已经结婚成家了。扎根不扎根的，夫妻二人还是要做好过小日子的准备。准备些什么？路途遥远，家具什么的大件，想也甭想，更不知何为家电。重点就放在了“吃的”上面。为了搞点儿吃的，那也是四处奔波、求爷爷告奶奶。就说食油吧，花生油豆油是没门儿，好歹炼了25 公斤一塑料桶猪大油。管它以后会不会腐败，先有吃的再说。还有绿豆、豇豆、小米、黄米面等这些粮食类，要知道，格尔木只有春小麦一种；海货不能少：蛤蜊肉、海米、小干鱼这些尽收囊中。还有一件蹊跷物，是我妻的奇思妙想，风箱，有一尺半长、做工精巧的“袖珍”小风箱，我敢说全农建师没有第二件（后来实践证明它才不管缺氧不缺氧，咕咚咕嗒的箱风劲吹）。十斤花生米被我从风箱出风口装了进去，不占地，挺好。还有些杂七麻八就不一一罗列啦。

军垦战士中间，还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例：谁若回鲁探家，都要给好友家里“通报”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日夜挂念青海游子的爹娘都会把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花生米、蛤蜊肉之类请探家的战友给捎带回青海。这样一来，大包小裹的可就不少也不轻松啦。

我们自己的东西，装了一个大纸箱子，捆扎好了，掂掂足有五六十斤，扛到火车上已是不可能了。正在邮政转运科工作的父亲给想了个办法，让邮政车捎带。大家可能没注意到，在那长长的旅客列车序列中，都挂一节运送邮袋的邮政车厢（高铁没有，那时也没有高铁不是）。爸爸与我策划好具体时间，此计便可施行。这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并不算稀罕事，但在我父亲来说，却是生平唯一一次“假公济私”。

青海兵团战友探亲来来回回，大致有两条线路，一条是经郑州徐州的南线，一条是经北京的北线。这次我们选择北线，一来妻子家人嘱托去京城看望一素未谋面的亲戚，二来北京至西宁的35次列车是始发站，有座票，不至于一路“罚站”。罚站的苦头在探亲路上可吃过不少，不说别的，脚面肿的老高是常事。

北京这个亲戚，应该叫表哥。家在广渠门儿外，很外。到那里，已是黄昏了。房子是单位宿舍，平房，一间，外加一倒座（自己盖的？）。屋内陈设简单。看一男一女十岁大俩孩子贪婪地吃着我们带去的点心，我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凉意。西单王府井的繁华与他们无关，也与我无关。住一晚，必须走。

从北京上车这一次，特别值得一说。检票进站后，旅客们一窝蜂般地疯跑，我二人也不知那35次在哪个站台，只能边跑边问，料想这奔跑的队伍应是乘同一列车的旅客没错，谢天谢地，还真没错。俺俩每人肩挂两个包，我手里还提着一个鸡笼子，啊不，是一小纸箱，内装我下乡的妹妹给买的两只活鸡。就这样拼命地跑啊跑，到了车上，安顿好行李，鸡箱子悄悄放在座椅下面，总算喘匀一口气。这时才发觉，内衣已被全身的汗水湿透。俺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立时大笑，对方脸上就如泼了一盆水！要知道，这是三月初，春寒料峭的时节啊！

只有笑的份，嗓子却干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车厢里还乱着呐，一时也打不上开水，想吃个水果也没法洗。不由得想起：那年在宝鸡倒车，俺俩在站外买了2斤四川红橘，一口气炫完，解了两年没吃到水果的馋，硬是巴适得很！

扯远了吧！到西宁，我到邮件转运站顺利地提取了那个沉重的大纸箱，与父亲配合挺严密，吊悬的心总算放下啦。

也巧，在所住的农场驻宁办事处遇见了一对要好的战友，他告诉我：去格尔木的车票不好买，咱得早去排队。于是，战友与我晚上九点就到了西宁长途汽车站售票窗口跟前，妥妥的第一名啊。别以为俺俩傻，后面陆陆续续增加了不少同路人呢。互不相识，连把扑克也打不起来，俺俩坐在溜地上喁喁地拉呱，慢慢迷糊着了。挨到早上七点，那扇小窗口终于开了，四张小卡片稳稳拿到手，要到第二天才能乘上西去的长途车，再一次走过那雪山戈壁。

西宁到格尔木一路，春天的气息是一点儿也没有，既荒且凉，无甚可记。

别说什么战天斗地，就这探亲、归队，回回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对山东知青，不也是一种磨炼吗？借此，上北京、下上海，了解社会的进步，拥抱现代的文明，不至于宥于大西北的荒蛮和落后，其意义更加深远啊。

图片及音乐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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