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岁月人间促 烟霞此地多</b></p><p class="ql-block">——触摸苏迅《高手》的人性纹理与文化基因</p><p class="ql-block"> 杨红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悉苏迅短篇小说集《高手》写作指向均为古玩藏品,不由心向往之。及书到手,迫不及待打开,在一片墨香氤氲中,一个陌生而略带传奇,但又似乎触手可及模拟得之的世界在面前徐徐展开。</p><p class="ql-block"> 十二篇构思精巧独立成章的故事,在序文《古城记事》所言的“古城”中走来,抖落尘封的寂寞,或低开高走或高起低落或高低错落中,烟水活泛,活色生香,恍在眼前。其序文以“虚实”“底色”“节点”三个篇章进行,通观全书后,似乎十二篇章热气腾腾的生活故事,其内在基因、表征所系、纹理走向,都曾在序文中隐晦地加以明晰。利益、情感、人性、诱惑、背叛与真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和光同尘,各行其道”。作者言道“最美的东西,常常脱离了实用的价值。美是只对欣赏者负责,而欣赏美是需要间离效果的,欣赏者与你保持着距离呢”,让人深思而警醒,从而知晓并认同“时间将为审美创造间离效果”的行文所向。</p><p class="ql-block"> 人物形象是小说的核心所在,一切的环境设计与矛盾冲突无不是服务于人物形象的塑造。鲁迅先生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兼之“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此,人性的复杂可见一般。在《高手》一书中,我们亦深有同感。在古玩这个凸透镜面前,一切无可遁形、毫末毕见。以单篇《高手》来说,“老郑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似乎谦虚起来。老郑对于对方把古玉叫作‘货’,是不舒服的,古玩行业,从古至今都是物比人大,在古董面前任何人都是低微的”,老郑语气的客气与低调,实际上意味着疏远甚至还略带一丝丝的不屑。“您不必还价,少一分也不会卖您。”“‘不成’,老郑以最简洁的两个字愉快地结束了这次生意。”老郑的好恶溢于言表,这是一个古玩痴迷者的情怀与操守。如果说行文到此处还略不足,作者再来一笔,“这圆浑的内劲没有明确的力点,却无处不在,让对手无从招架。‘高个子’大拇指一挑:‘兄!我是研究了一年才弄明白的,您只用了十分钟! ’对方重心已失,上身摇动,这边便轻轻收了势,双方还是面对面保持着两尺的间距,一如没有开始之前的状态。老郑给对方续茶:‘惭愧,惭愧,偶尔说中而已’。”此处笔触,犹如金庸笔下“侠之大者”的惺惺相惜,快意喜好;又如张三丰创办太极拳之初,一切皆在写意,于无形中见真章。如果此处算作攀高凌峰,老郑瓮声瓮气那句“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哪个?”,竟连对方姓名都不可考,此处读来不由令人击节称赞,一切来自于物而又已超然物外,如果称为“玉之大者”亦不为过。我想,高山流水、知音相逢,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光景罢了。</p><p class="ql-block"> 众所周知,文学在于塑造人,进而彰显时代认知,人性的复杂依赖于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而存系、凸显。如果说《高手》一文刻画了我们心中一个理想的“玉之大者”的形象,一个不动声色之间的《“二先生”遇到了烦心事》又让我们看到古玩市场的阴暗背面与人性的叵测、诡异。我们无法想象小周所出招数是否经过多次的彩排预演,也无法估计曾经在这个套路中招摔跤人的频次与数额,但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以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却是振聋发聩。“整整一个上午,跑了四户人家,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事先设计好、排练过的一样,没有浪费一分钟时间,他们的脚没有留一步,他们的话没有多说过一句。一切的速度都太快,事情发展得如同流水划过手掌,你是怎么也抓不住一点点脉络”这些叙述,在不动声色之间却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将一个读者心目中热心肠的古玩掮客剥光并且放到聚光灯下,“把他轰得眼花胸闷,好几次人差点晕厥过去”。这世间,再热情的虚伪终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其所得也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了。也许,这是作者想告诉我们一些做人的道理。但是,古城人善于遗忘的特征,似乎又暗示我们这样的故事将来还会再上演,“屡败屡战”的这些故事中将社会残留的一点人际信任折腾得聊胜于无,继而日薄西山。</p><p class="ql-block"> 鉴古可以知今,借物可以喻人。古玩本无对错,其中故事与喜怒哀乐皆是人为赋予。这本小说集中,多个故事的情感纯粹度与古玩价值成反比例发展,古物价越高则情感越稀薄或加速变异,这样的故事在书中屡见不鲜。《老怪的爱情》尤其直白地讲述了这样的场景与情感,文中看起来有素质有气质举止得体的小瑜面对老怪的原配泰然自若,甚至把正室弄得自愧不如、无地自容。但是,在老怪经济崩盘后,“小瑜就像是一个幽灵,她伴随着‘黄花梨’希望的肇始而凭空现,随着‘黄花梨’幻象的鼎盛而翩然起舞,又伴随着‘黄花梨’神话的破灭而悄无声息地失踪”,作者谓之“接近《聊斋》里的意境”,是一堂何等生动的“最后一课”。再如《人生来处翠华浓》中袁正海的悲凉结局、《齐老板》中主人公的起起落落,《陈先生碰到了烦心事》的落荒败北等,又何尝不是一则新时代的“警世恒言”或“喻世明言”呢。“从丧失敬畏心的那一天起,其实早已注定败落的命运”,作者在该篇里面一语道破天机。人生在世,一旦没有了敬畏之心,“上天要叫人灭亡,先叫你疯狂”,古人诚不欺今人也。</p><p class="ql-block"> 不过,纵使古玩市场风云莫测,但总有些一见倾心的坚守与一见如故的情感让人感动,甚至泪眼婆娑。这些故事告诉我们面对名利与欲望,我们该往何处去?在这个时代,我们该坚守什么,又该放弃些什么,小说“无声胜有声”,在字里行间告诉并告诫着我们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与价值取向。</p><p class="ql-block"> 《能工刘双清》的人生际遇跌宕起伏,纵使乱花迷眼仍旧坚持操守,虽屡遭刁难甚至暗算仍然初心不改,该篇文章结尾处的一段对话,虽然言辞简陋却意蕴深远,“小伍十多年之前进入怀瑾阁后一直管刘双清叫表舅,今天是一次叫师父。刘双清说‘本就是做给你的’,小伍说‘师父,我想重新进怀瑾阁学习治玉。’”一个曾经叫闹着要出师,后来不辞而别且功成名就的徒弟,忽然有此心此举,固然是对刘双清技艺的心悦诚服,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刘双清的工匠精神终究是感染并影响了他,是文化的良续传承,亦是工匠精神后继有人!就书中情感纠葛,我尤其身陷《石缘记》而不能自拔。该篇章作者浓墨重彩地叙述了两人的前半生的缘分,在读者以为水到渠成的时候,却是一笔荡开,“她没有任何掩饰,任泪流下来,到衣襟上,问‘什么时候成家的?’”……一句话石破天惊,将读者本以为修成正果水到渠成的一切幻化成泡影,惊得一众读者目瞪口呆。行文继续下去,他们离婚姻那样近又那样远,但是,内心的坚持从未淡化,也从未亵渎,一切如玉般晶莹剔透。“祝我爱的人永远健康,愿爱我的人永远快乐”,那个连姓名都被忽视的他,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始终在心里将她牵挂。一切似乎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作家赵丽宏说“写作要让人在困厄中也能看到希望”,我想这也是文学作品的力量所在,也是本文的精髓所系。</p><p class="ql-block"> 传统与现代,传承与创新,执着与背叛……是该短篇小说集聚力探究并努力呈现的,在具体而微而又背景宏大的叙事中,我们看到了碰撞,看到了冲击,看到了时代的伟力,但是,总有些力量在不停地矫正着我们前行的方向,总有些文化在不断涵养着我们的情感与价值取向。如斯,在当下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们才能洞见发微于古玩世界,并从中得到滋养,进而让生命包浆般流光溢彩,“千年白玉变秋葵”。</p><p class="ql-block"> 《旧唐书·魏徵传》:“李世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高手》为镜,当可知“玩家”“藏家”“行家”“商家”, 知“人生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p><p class="ql-block"> 捧起此书,你终将有启迪有收获,在迷茫中让内心宁静,进而拥有一方纯净的土壤。</p><p class="ql-block"> 来吧,打开此书,让我们的人生俏皮而真诚!</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发表于2025-1-3《安庆晚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发表于《江苏作家》2025年第1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15px;">作者简介:高级讲师,《中国教育报》特约记者,《江苏教育报》特约评论员,在《扬子晚报》《现代快报》等发表数十篇散文、随笔、诗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57, 181, 74);">苏迅,上世纪70年代生于江南小镇,壮年进城谋生,先后在国有企业、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从1996年开始文学创作,于《北京文学》《清明》《大家》《散文》《雨花》《扬子江诗刊》等发表200万字,出版长篇小说《凡尘磨镜录》、中短篇小说集《高手》、散文集《江南话》《簪花小唱》等,作品被《小说月报》等转载。现居江苏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