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本人工龄总长为四十四年半,其中公安工龄有三十八年多,比重是相当大的。既做《往事追忆》,理当有关于这个相当长时期的一些记载,然因岗位所务大多涉及案事件或敏感话题,不可随意披露,只好采用零打碎敲的办法,撷取其中一些“碎片”以表达我对公安事业、公安队伍、公安战友的思恋情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即便一个不太讲究的男人,理发也是回避不了的一件事,而且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必得周期性地面对它。我这脑袋,小时候被拿着“唤头”走街串巷的剃头匠拾掇过,街坊邻居偶来“剪头”的借光过,大了以后便是家里给拿钱去理发店。那时理发是被动的,每每在两鬓毛发长至搭在耳朵上、后脖梗子也“烀”地慌了,别人看着都难受才在家人督催下去解决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服役那几年,这事都是战友们给帮忙解决的。那年代人人学雷锋做好事,有理发技能的同志自然多了个活动项目,没有公用工具时定会有人自费购置,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为大家服务,驻地附近的地方老乡亦因此广泛受益。他们“用世间顶上功夫,做天下头等事业”,成长进步快是被普遍认可的正常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的公安队伍、人民警察是从人民军队里转隶而出的,自然承继着它的全部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所以我视在警营里理发和在部队里理发没什么两样,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个待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里要说的是在我从事公安工作期间几位反复收拾过我脑袋上这丛杂毛的“理发师傅”们的人和事,按各位提供服务的时间将他们顺序排列依次道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先说高师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去公安机关报到那天,分局“梁政工”把我领到二楼交给刑侦股长吕宪章同志就走了。吕股长当时正听一个人汇报,我在旁边听了几句后明白了:汇报的那位领着一伙人干了一宿,收获挺大,现在需要审查的人越弄越多,看都有点看不过来,请求增加人手。吕股长当即吩咐我马上跟他走,让干啥就干啥,同时允诺其它援兵随后就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随那位下楼期间我俩完成了自我介绍,这位领我投入参加公安工作第一战的老同志是高殿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他们通过阵地控制,抓获、挖出了一个犯罪团伙,男男女女、老少大小涉及了十三、四人;查破扒窃、盗窃、抢劫、流氓、投机倒把等各类隐、积案件好几十起。分局一楼刑侦那几个办公室已经不够用了,老高与交警的同志商量借用了他们两间办公室,才把摊子完全铺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派活的时候,老高对我说,小闫,我看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你别着的那个“大金星”钢笔了,现在直接让你问肯定是难为你了,别人问你记录行不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时,此前自己的工作经历化成了令我没有临阵退缩的底气,也没问问具体要求就说,只要是专门有人问,我只负责记,就行。老高也不磨叽,把我领给一个人,递给他一份名单并交代清楚他负责讯问、询问,我只管记录,然后转身去忙乎别的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天我们大约八点半左右开工,中午饭没吃上,到下午三点来钟,据说全部该问的人至少都问了一遍,我们这组问了两男一女三个人。这中间每问完一个,笔录很快就被递出去,也不断有条子传进来提出各种要求,负责问的这位是个中专学历分配到企业的工人民兵,这个时候文化大革命还没被宣布结束,群众专政组织民兵指挥部与公安机关共负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之责,其中的佼佼者有被安排来和公安人员一起办案的。那天我配合、辅助的这位不仅很有经验和水平,还仪表堂堂、气派十足,加上一口辽南口音,听上去极像实权大干部,令被审被询者慑服,作为我此生警涯审讯工作的第一个搭档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就是无线电元件厂的车吉同志,此后不久调回老家营口市,正式进入公安机关工作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惜我没有车吉同志的照片,不过我有一张他儿子的,这个名叫车尔鹏的孩子现在应该将近五十岁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全部审、询过之后就开始“打发”这些人。几个骨干、问题严重的,收容审查;顽固、狡猾,明显有案子没如实交代、有事情没说清楚的,安排相应的对手继续和他们“揉”;问题不大、态度端正配合较好、没有现实危险的被勒令随机关上下班时间每日来局里报到、反省,听候处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干完了活,我回到二楼吕股长那,由于我是第一天上班,中午又没吃上饭,他让我提前回家。我不好意思抬脚就走,还在那迟疑秀眯着,这功夫老高高殿儒同志掐着一摞讯问材料进来了。他也没避我,直接就冲吕股长说,这小伙子行哎!你看看,算不上漂亮,但是清楚、准确、完整。车吉说了,除了听不明白的土话、行话以外,基本上能连续地跟下来,不像是刚来的新手。这小子我要带一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到公安局上班第一天干的活,质量和效率都合乎当时办案的基本要求,得到了老高高殿儒同志的认可,这是出乎我本人及吕股长等人意料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此,我在朝阳县公安局朝阳镇公安分局刑侦股正式开始了公安(警察)生涯,在知会亲友们时,我告诉他们:单位地址在电影院斜对过,电话号码--5228。</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被老高注意到的那支钢笔早就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长期使用的这支,被我视为已丢掉的那支笔的孪生兄弟。它们是我1972年春上在部队驻地买的。提前有内部人给了讯息,说百货公司要处理一批老存货,其中有好钢笔。我们机要科几个战友按约定时间悄悄去选购,都是上好的金笔,有好几个牌子和样式可供选择,我一眼看中这款略显憨拙的黑杆大金星,五元钱一支,我买了两支。随即自用一支,另一支在谈上恋爱后给了对象也就是现在的老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让我现在还心疼的是在到分局上班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去山上挖丁香时把那支笔丢了,想尽办法再三寻找也没能失而复得,那个心疼、懊恼、愧悔、自责劲就别提了。我对象(老伴)看我如此难受,把她的那支拿给了我,还说这笔又粗又大,只适合男同志使,她一直没有用过。我实在是太喜欢这笔,就以她说的有道理为理由让自己接受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自此,我吸取了教训,百般呵护、十分小心地对待这支笔。它几乎伴随了我警察(公安)生涯的全部,以至于它在一些同志眼目中成了我的专属标志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刑侦股干上了,听说上阵头一场的表现后,同志们对我表现出了认可基础上的友善,我很快融入了队伍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天我从外面办事回来,从老高办公室路过,他正给老郭郭景先理发,看到我以后就喊:小闫过来,你那脑袋也该收拾收拾了!我揪揪后脑勺上的头发,感觉是该剪了,就进了屋,说,行吗?老高说行妈啥,以后你的脑袋我包了,就归我收拾!老郭站起身,边抹着脖子上的头发碴边对我说,别人理发得求他,你这是他上赶着招呼,还长期包了,你小子行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打那以后,直到后来我工作调动,在镇分局机关期间我的脑袋确实都是由老高高殿儒同志收拾的。不过,这个过程中他可不光是“收拾”我那脑袋的外表,借此机会也往我那脑袋里填充了不少东西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我刚刚加入公安队伍时的样子,这脑袋从此时起开始由高殿儒同志修理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实,在第一天给现行“捞忙”之后我的工作正式确定之后并不完全和老高在一起,他当时领着几个人负责阵地控制,局里人都说成“现行”,我被正式确定在“专案”,但是整个刑侦组就那么十来个人,虽然各有职责分工,但有活时往往都是大家一起上,老高那句“这小子我要带一带”,绝不是说说而已,只要有机会,他就给我上小课。而每次理发,都是一次阶段点评和新的耳提面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进入角色干了一段时间,我很是得劲,但遗憾自己没有枪,看着腰间部分凸起的老同志们,就像是胖墩羡慕腰间掖着木头手枪的张嘎子似的,随着老同志们出出进进又像是张嘎子跟在威风潇洒的老罗叔屁股后面似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没听局里有正规配枪一说,枪似乎都是“民间”自己解决,我入行时间短,人脉不行,自知无望,既没多想更未奢望。不曾想,就在老高第二次给我理完发,我起身谢过之后要走时他叫住了我,解开腰带,把枪连套一起摘下来递给了我。我一时不知他什么意思,他说:宪章我们几个老家伙核计了,你一时半会是整不上枪的,我这枪给你带。我说给了我你不就没枪了吗?那我带着这枪啥劲啊。老高笑着说,放心吧傻小子,我不可能没有枪带,而且还得比这把好!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先是让我有点发懵,然后就是手里抓着那把带着套的枪原地蹦了好几个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事后得知,分局这边一直朝县局吵吵缺枪,县局对此不太理会,所以分局新来的人想配枪是有困难的。现在成了老高没枪,以他的资格、贡献和人脉,没几天就到手一把马牌撸子。按人们所说的等级划分,老高弃狗换马算是荣享了头子和大佬才有的待遇,我也因之而心安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给我的是只狗牌撸子。撸子是当时局里一般干警配枪的主打,其中狗牌居多,据我所知有多种型号(款式),但是到我手的这只却很特别,它的金属外表被全部电镀,通体银白色,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枪是因为锈蚀得不堪入目才不得已将其改头换面,还是原本的模样就是如此,反正是把挺有特色的老枪,人们普遍见惯了乌黑的手枪,看见这把白亮的之后则大多惊异称奇、啧啧连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撸子,是北方人对弹匣在握把内的小手枪的俗称,因其击发前需用手向后轻拉一下套筒或枪机以便使枪弹上膛得名。枪身较小,方便携带,是自卫用枪的佳选。我虽然知道坊间对撸子优劣等级的排行顺序是: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六张嘴,不过那时急于带上枪的心情迫切到哪怕是块象形铁、打不响的家伙都行,根本顾不上在乎什么马呀狗啊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也没有个授枪仪式和办理枪证之说,老高给我,这枪就是我的了。我感觉当时的公安人员,对着不着装不太在乎,不挎枪可就很是悲催。腰间别上了这只“白狗”,无异于官方正式宣布我“转正”,更标志着老同志们对我很是认可,最关键的是腰里掖着这块铁,走在街上更仗义了,不然,就会被“小玩闹”们偷偷地鄙夷为连个正经家伙式都没有的嫩葱。这是我加入公安队伍两个来月中最大的事,这件事当时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时至今日我还为此心存感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嗜饮、善饮,那个年代因工作误了饭点除了回家无处可去,一般都是忍到下一顿,极特殊情况大伙会到饭店去吃俩馒头喝碗汤,我注意到此时老高会悄么声地去个角落啜二两,而且从不因此误事,反而是回来后精神头倍增,该干啥干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多年以后,我和老高又同在一个分局工作,他任信访科长,我负责刑侦工作。找了个空闲我请他喝酒,首先声明因其已经一把年纪,理发就不再烦劳他了。但提出让他监督、指导我的工作并郑重请求他答应做我的全天候陪酒员。我说,咱俩现在工作上没有直接关系,一般不会麻烦你,但从人民群众来信来访角度对刑事侦查工作和刑警队伍建设作出评判、给予建议是你应尽的职责。再就是我个人有了待客需要,你一定得克服困难帮我出场应酬,既不能为了过紧日子而丢份,又不能丧权辱国打败仗。他弄明白我的意思之后说,咱们又碰到一起,我特别高兴,职责范围内的公事,该咋办就咋办,我不会含糊。你个人求我这点事,我心知你是投我所好、物尽其用,我一定干好,保证让你满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打那以后直到他退休的几年时间里,凡是我定期不定期宴请局内老领导老同志,或者接待本系统外来老同事老朋友,老高都是逢场必到的第一陪酒员,有时我因事不能临场或早退,他也都替我料理得妥妥当当,所有惠顾者都切实感受到了我的真情实意,也全为老高的周到热心及酒品酒量而折服。他所做的真让我满意得无话可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朋友多、杂、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的儿子结婚,客人多少咱不说,光是“执客”的大能人就坐满了一大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天在客人基本散尽,东家开始犒劳“捞忙”人的时候,我眼看着那帮“执客”的围住老高,非要他给他们论出功劳大小、排定尊卑座次,一时间半真半假地争抢高低上下,场面甚是热闹,老高乐呵呵地瞅着他们掰扯,十分受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伙人里面我认识的有浴池堂倌、修脚师傅、理发师傅、修表师傅、刻戳师傅、修车师傅、收废品的、开茶馆的…我隐约知晓这些人中有老高正式或非正式的工作耳目,但多数是被老高平时的为人处事所折服,自觉自愿给老高帮忙助力的市井平民。他们平时散布在社会各个角落,从事着十分平凡甚至被某些人视为卑微的职业,在自己谋生养家的同时默默地为维护社会治安秩序、惩治违法犯罪做着贡献,就连军旅作家魏巍所著《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小老虎”张立春也于自己人生的特殊时期边在街头修鞋边给老高充当着这样的角色。老高与他们水乳交融、配合默契、斩获颇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隐秘地领导、指挥他们为公安机关工作,也力所能及地帮他们排忧解难,他们感激不尽却碍于纪律约束无以回报,少数知道老高家有喜事消息者,相约在这样一个日子借讨喜酒吃的口实来帮忙助兴,从而表达各自的情意,我看在眼里深受感动,进一步加深了对人民公安为人民、人民公安人民爱这个亲密关系内在逻辑的理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据我所知,老高的老伴自嫁进高家便一辈子操持家务,没有出来工作过。但这位文化不高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庭妇女,以一己贤德让高家婆媳关系、妯娌关系、邻里关系都有口皆碑远近闻名。在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庭里,表面上是绝对的男尊女卑😉,实际上老高对老伴一往情深、呵护有加,老伴对他更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局里好几位老同志在向我介绍老高为人时,都特别有一句:他们两口子一辈子没红过脸。足见他们伉俪情深,广受嘉许。我在他家吃过几次酒,虽然坐的不是炕沿就是窗台,但老高两口子对所有宾客的那种真情体贴、周到关照令人舒坦、享受,他夫妻俩那个默契、和谐劲给我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高师傅给我理发的时间有将近两年,这段时间他完全兑现了“带一带”我的允诺。通过他的言传身教,我由一个门外汉渐变为可以勉强充当先锋的警中廖化。所以,我一直视他为我警务工作的领路人、人生旅途的良师益友。他及他那代老公安们身上的忠实品格、优良作风始终统领指引着我、激励影响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高已经故去十几年,但是时空变幻改不了我们的真挚情谊,阴阳两隔阻不断我对他无尽的思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本篇所述系根据个人记忆写成,难免有误、漏之处,希望知情者指正、补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本篇中的理发师傅均乃出色的警务人员,各自曾在多个工作岗位上做出过杰出的贡献。我的追忆,只是从理发的角度切入,串联若干或相关或不相关的琐事,表达我敬佩他们高亮人格、赞誉他们良善人性、感恩他们温厚人情的心境。希望不因我书述的拙劣误生歧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本篇借用了收集、存藏于网络的图片、音乐、文字材料,在此向作者、编辑致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