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的苦与乐

李百鸿

　　爱喝酒的人有酒瘾，抽烟的人有烟瘾，当兵的人有枪瘾。

我应征入伍后，在驻济宁某步兵团当兵。在步兵五大技术（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土工作业）中，射击列第一位，乃步兵必须掌握的最重要的战斗技能。那时候国家穷，军费开支紧张，没有那么多子弹可供消耗，连队每年只能安排1一2次实弹射击，一、二练习只有9发子弹，三练习只有5发子弹。大多数人在部队多年，很少有实弹射击的机会，能打上几十发子弹就不错了，大家往往把实弹射击称为过枪瘾。我算比较幸运，估计打了数千发子弹。

我第一次实弹射击是在新兵连进行的。当时正处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我们在零下十几度的野外进行射击预习，一练就是好几天。尽管穿着棉衣，但趴在冰凉的地上真冷，尤其是两只手不能戴手套，冻得又红又肿，大多数新兵的手上生了冻疮。即便如此，大家依然练兵热情高涨，没有人有怨言。实弹射击那一天，新兵连连长高云峰和班排长们带领全体新兵来到靶场，我第一个走上靶台，打的100米胸环靶（第一练习，又称精度射击），半自动步枪卧跪立三种姿势共9发子弹，命中86环（6个10环，2个9环，1个8环）。第一次实弹射击就取得了优秀成绩，心里美滋滋的。

下连后，又打了第二练习和第三练习。第二练习是打半身靶，隐显目标（显示3秒、隐藏3秒），分别为200米卧姿、150米跪姿和100米立姿无依托射击。当时正值夏天，全副武装进行射击预习，持续一个多星期，每天都是一身汗，一身土。二练习是无依托，难度比一练习大。卧姿还好一点，趴在地上，跪姿最难受。跪得久了，我的右膝盖都肿了，军裤也磨破了一个洞。一些战友为了增强臂力，还在枪身上悬挂了砖头，增加训练难度，以取得更好的射击成绩。实弹射击时，我使用冲锋枪，200米卧姿、150米跪姿各3发子弹全部命中，100米立姿2个点射（4发子弹）命中2发，成绩优秀。

杨德志上将为士兵作射击示范

　　射击三练习是夜间射击，100米胸环靶，靶心安上一个手电筒上的小电珠，一闪一灭。当时我已经离开特务连侦察班，调到团部当军械员兼文书，射击预习时间少，实弹射击5发子弹只中了3发，属于良好成绩。后来，侦察班又进行了射击四练习（冲锋中抵近概略射击）和五练习（打移动目标），由于是在师部组织的侦察兵集训时进行的，我未能参加，感到很遗憾。

1975年，团里组织军械员业务培训，我和全团10多个连队的军械员全部参加。培训由团军械股长陈心富亲自组织，团军械所技师授课，主要内容是步兵轻武器，包括56式半自动步枪、56式冲锋枪、56式班用机枪、58式连用机枪、53式重机枪、54式手枪、59式手枪和40火箭筒，详细学习了其战斗性能、构造作用、分解结合、故障排除、维修保养以及弹药等。培训结束时，我们来到靶场，把所有的步兵轻武器都用实弹打了一遍，感觉真爽。

我参加培训时做的学习笔记

　　1978年5月，我时任济宁军分区独立一营三连班长，全连的枪械因为使用多年出现磨损，尤其是准星和缺口磨损后在瞄准时会有虚光，会影响射击精度。统一送军分区烤蓝后，再到靶场对枪械进行校正。连队抽调我和其他2名同志负责试射，军分区军械所派出技师负责校枪。校枪靶为长方形，设置距离为100米，每试射4发子弹为一组，根据弹着点分布校正准星。每一支枪要试射若干组子弹，直到校正到最佳精度为止。然后在100米距离再打胸环靶，做到每发子弹都能命中10环。我们按照半自动步枪、冲锋枪、班用机枪的顺序，一支枪一支枪地试射效正，整整趴在靶场试射了3天。各种枪械刚烤完蓝，上面带了许多枪油，加上射击产生的火药气体，脸上尽是油污；实弹打的多了，后座把右腮都震肿了。

校枪靶示意图

　　3天试射打了多少实弹？没有统计，估计肯定上千了。我在打胸环靶精度射击时，发发命中10环。我认为，优秀射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打的子弹多了，枪感手感很好，虽然不能达到人枪合一，但枪手合一是可以的。古人云，熟能生巧，诚不我欺。校枪任务完成后，就是自由射击时间了。我拿过一挺班用机枪，装上弹鼓，里面是100发子弹，瞄准靶子带着点射击。机枪都是连发（点射），没有单发，我硬是打出单发来，按照单发、2发点射、3发点射、4发点射、5发点射……的顺序，打完一个弹鼓再打一个弹鼓。听着清脆而有节奏的枪声，如同最美妙的音乐，令人陶醉。

　　1979年10月，我在军分区作训科任参谋，随军分区参谋长下基层检查民兵训练情况。在泗水县柘沟公社，临时抽了一个民兵连进行实弹射击。有一个男民兵使用63式自动步枪打了不及格，还埋怨枪有问题。我立即接过他的枪，打了3枪，都在9环以上，他才无话可说。

63式自动步枪

　　我到军分区司令部作训科后，配备了54式手枪。当时，韩运华参谋分管训练，经常组织科里的参谋，有时丕东、董仲军、韩运华、朱霖广和我，去军分区靶场打靶。手枪第一练习为25米距离打胸环靶，也是精度射击。第二练习为50米距离打半身靶，命中靶子即可。一开始，手枪射击还是有难度的，别看只有25米距离，扔块石头都能打中，可如果掌握不了动作要领，很容易脱靶。我们每人一盒子弹（70发），一个弹夹装7发，然后对准靶子射击，直到打完子弹为止。打的子弹多了，越打越有数，八九不离十（环），无他，唯手熟尔。

1980年8月，我调到山东省军区司令部任参谋，近3年时间只打了一次靶。1983年调到济南军区司令部作战部后，工作了10多年，机关一次实弹射击也没有组织，只好在下部队时找机会在地下靶场过过枪瘾。我想，大概是大军区机关的干部打起仗来不需要到前线参与战斗，所以不安排实弹射击了吧。

50多年过去了，射击的苦与乐仍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