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华章】那是我梦想起飞的地方

爱琴海

像我这种出生于农村的60后，中学时代最大的梦想就是通过高考跳出农门。我曾经就读五年的湖南省桃江县第二中学就是我梦想起飞的地方。

桃江二中是个普高，地处偏僻的鲊埠回族乡，可它是离我家武潭最近的县立中学，而且还有点历史，它创办于1944年，原名湖南私立广威初级中学，由抗日将领詹扬清倡议并由詹氏族人筹划创建。

我是初二从武潭镇中学插班到二中初17班的。二中以高中为主，初中部只办了初一初二两个年级共两个班。我揣测学校办初中部是为了解决本校教师子弟的就学问题，因为仅我们班教师子弟就多达十几人。爸爸让我初二转学，估计是看初中部运行一年办得不错才动的心思。

一个插班生，加上性格内向，并不能真正完全融入班集体。但我的到来让班上相对固定的成绩排名有了变化，我和另外两名教师子弟在以后的两年轮流坐庄班级前三，形成了你追我赶的氛围。任课老师应该是精挑细选过的，实力都不俗；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虽然授课一般，管理却挺厉害，印象最深的不是管理班级，而是对她视若珍宝的唯一的儿子的管教。记得教室隔壁就是班主任的办公室，隔三差五能听见班主任的打骂训斥声和她儿子哭爹喊娘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传出来，我们总会三五成群屏住呼吸于走廊近门的地方偷听，每次听到后面都以班主任的几句话收尾：崽啊，打得疼不疼？娘给你摸摸，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吃好不？至此，偷听者一哄而散，杀一儆百的效果寓于无形。

二中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它偏安于鲊埠街尾，清澈见底的资江从学校旁缓缓流过，校内四合院里和校外河岸边古树参天，树上常有白鹭栖息，呼啦啦直冲云霄时，很是壮观。操场三围是砂石垒砌的围墙，不高，踩着凸出的石头就能爬上围墙比较平缓的倒V字形水泥砂浆顶部。初中时我经常一个人坐在上面看书，看累了就起身在围墙上伸展双臂控制平衡地行走，或者就跨坐在围墙上欣赏外面的风景，一侧资江水波光粼粼，一侧油菜花灿烂金黄，河风拂面，清香阵阵，令人沉醉。

二中的古老也是肉眼可见的，换言之就是破败，师生生活条件艰苦。记得初中时，整个学校只有一个女生宿舍，就是一栋木楼的一楼，学校所有的女生都住里面，应该有两百人以上。夏天宿舍又潮又热，冬天北风过堂横扫。那时我才12岁，跟大姐两人睡一个不足一米的床，翻身都要两人同时才行，我一个小时候以睡觉不老实著称的人硬是被约束得一动不动。宿舍只有两头两张门，进出的人多，有时候门就没关，有个晚上进来个男贼，闹得所有女生一晚没睡。

二中的女厕所更是我终身难忘的，那也是全校唯一的女厕所。这是个旱厕，木质吊脚楼结构，走上五六级石阶，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二十来个背对的蹲坑，架空的木地板年久失修，有开裂的，有高低不平的，有断掉的，每走一步都颤颤悠悠的，随时有失足掉到下面粪坑的危险。如若大便，直下丈许，总会溅起粪水一片，令人胆战心惊。厕所位置偏僻，一路黑灯瞎火；四围都是木栅栏，冬天上下灌风，夜晚和冬季上厕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厕所话题几乎成了女生的梦魇。

我对二中的食堂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我是教师子弟，跟着爸爸在教师食堂吃饭，伙食比同学们要好。但是，毕业后很多年，我还能听到老同学谈起当年的桌餐，谈起如何在开饭时百米冲刺，只为抢得比自己份额多一点的米饭；还有永远不变的“冬南海”（冬瓜、南瓜、海带汤）的菜谱，以及咸菜汤里发现老鼠的故事（事故）等等。包括我在内的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那时普遍都面黄肌瘦，弱不禁风，不是没有原因的。

回想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在苦水里浸泡的我们当年并没有太苦的感觉。老师心无杂念地教，学生心无旁骛地学，二中的教学质量在我们之前三四届达到顶峰，居然走出了北大、北师大的学子，可谓风光一时。到了我们这一届，虽然走下坡路已成定势，但老师仍在用心教，学生仍在全力学，都奔着心底的那个梦想而去。高一时，我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好，唯独物理跟不上，至今记得物理老师在班上常敲打我：你用学英语一半的精力来学物理，成绩肯定就上去了。老师越盯着我，我越躲着老师，越怕上物理课。当年正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我却因为物理不行不得不选择文科，因此还遗憾了好久。

1986年，我以二中文科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湖南师大中文系。多年后返校查档案时无意中发现，我也是当年被中文系高分录取的前几名。

感谢我的母校桃江二中，这是我就读时间最长的学校，它用质朴的胸怀包容我，激励我，让我这样一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女孩有了梦想，更有了为实现梦想不懈努力的勇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梦想起飞的地方——桃江二中。